“嫣嫣,娘也不知那是否你六叔的亲女儿,但你六叔要接她进府,自是经过深思熟虑。你切记两点,一是面上决不可怠慢抗拒她,要拿出你的气度;二是要抓牢你祖父祖母,博取他们更多的怜爱。这般,便可无惧她。”
容初嫣知道,她的母亲柳筠是个苦命人。柳容两家的长辈,原先是想柳筠嫁给她六叔容定濯,谁知当初容定濯迷恋一个女人,不同意与母亲的这桩亲事。
导致她母亲嫁的是病弱的容五,也就是她早逝的生父,让她娘不到二十就守了活寡。
好在她母亲生下一儿一女,聊以慰藉。
而且,这些年来,国公夫妇也觉得她娘受了委屈,很是偏护。
加之她的胞兄争气,她也争气,都是容家的骄傲。因此他们这房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容初嫣甚至知道,她母亲心底真正爱着的男人,其实是她六叔容定濯,而非她早逝的父亲。
容初嫣离开其母,又到惯来疼爱她的祖母处哭了一场。趴在祖母卫氏的怀抱里,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卫氏也将容初嫣好生宽慰一番,容初嫣见祖母对自己仍是偏疼的,才放心地离开。
——
容家发生的一切,顾磐磐都不知道。她这时只是上前,问:“皇上哪里不舒服?”
顾磐磐丢了伞,浑身湿透,又只穿着一件外裳,便很不好意思。虽然皇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睫垂着,没把视线往她身上扫,但她还是心里怦怦直跳,生怕他抬起头。
顾磐磐突然说:“皇上,要不,请邢太医过来给您诊视吧?我今日有些不便。”
她觉得,皇上应该听得懂,也会同意的。
隋祉玉却是反问:“你也知自己今日不便,你那这个样子,去哪里?”
他抬起眼,见少女不敢像平时那般挺胸抬头,甚至勾着肩,若非是考虑着对君王不敬,只怕要抱臂挡着。去别的地方,只会比这里更不安全。
他便又道:“有一些士兵正好在索桥上,受了伤。邢燕承与长骁营的军医一道去给士兵看伤了。”
见顾磐磐听到邢燕承去救治士兵,自己得继续留下来那为难的样子,隋祉玉眸光深了深。
这时,却听外面有人道:“皇上,魏王求见——”
隋祉玉闻言,视线掠过顾磐磐,抬手解着身上的披风。他这披风是一种独特的油绢,寻常难以织就,要比一般的布料不容易湿,防雨最合适不过。
可皇帝根本还未宣魏王入内,被吓坏的魏王已像股小旋风钻进帐里,小脸写满惊慌,他一见顾磐磐就扑过去:“姐,方才好吓人——”
“不怕……”顾磐磐见绝隋祐恒靠近,刚要接纳他,却见弟弟小小的身影腾空而起。
隋祐恒还没来得及把脸躲入姐姐怀里,已被他最崇敬的皇帝像拎只小鸡仔般拎起来,隋祐恒的短腿在空中蹬了好几下,甩了一地的水,才被放到地面。
隋祐恒落地后,不明白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忙道:“皇帝哥哥?!”
之前他提到“滑帝哥哥”,被教他写字的老师给教导,说他必须得改,吐字务要清晰。
隋祐恒通过练习,现在已经不会像刚缺门牙那会儿,发音不标准。
连顾磐磐也惊讶看向皇帝。
隋祉玉只朝顾磐磐道:“你留在这,把身上衣裳脱下来,朕让人给你烤干。”
皇帝的衣裳带着几套,可顾磐磐就这一身,衣裳打湿,可没有尚衣处再给她拿一套衣裳,只能帮她烤干。说着拎着隋祐恒出门。
“……”顾磐磐仍有些怔忪。直到过一会儿,她见默鲤竟捧着一套雪白的男式中衣中裤进来。
而默鲤心中更是惊涛骇浪,因为,她手里捧的,是皇帝的衣裳。
她从隋祉玉还是楚王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见过被皇帝这般对待的,就只有顾磐磐这么一个。
默鲤便说:“顾女医,你先换上这件衣裳,奴婢拿你的衣裳去烤干。”
顾磐磐看看默鲤手里的衣裳,点头说:“好。”
这雨势来得猛,也收得急。外面的雨几乎已经停下,只有檐角树枝还在流着水,沥沥不停。
隋祐恒正对皇帝哭诉:“皇帝哥哥不喜欢我,连姐姐也要出宫嫁人,以后就让我一个人,没人疼算了!”
隋祉玉看看隋祐恒撇着嘴哭泣的样子,慢慢问:“你说什么?你姐姐要出宫嫁人?”
——
顾磐磐换上皇帝的中衣,她还嗅到了这衣衫上皇帝专用的熏香。就是这衣裳对她而言的确太宽大,尤其是肩,她挽上了袖子和裤腿,还是空荡荡的。
她的鞋也被拿去烤干。顾磐磐等着默鲤的时候,就见帐子一掀,一道身影突然出现。
“……?”顾磐磐诧异看看皇帝,差点叫出了声。还好她又压制住了。
隋祉玉则看向顾磐磐那露出的纤细足踝,还有小巧的双脚。女孩的脚跟人精心拿雪雕出似的,尤其是圆润的脚趾,白里透粉,显得格外娇嫩可爱。
顾磐磐一愣,皇上?他在看什么?
她随着皇帝的目光看了看,赶紧缩起自己的脚。
她也知赶皇帝出他自己的帐子不恰当,但也顾不得失礼,说:“皇上,您能先出去,再等会儿进来么?”
隋祉玉却没应声,只慢慢走过去,将帐里唯一一盏灯熄灭,说:“现在,朕便看不清楚你了。”
屋里一下变暗,只有外面的火光,从帐篷的米色油布透进光来,让这帐里倒也不至于不可视物。
可是,顾磐磐觉得皇帝那高大的身形,在这样昏暗中的环境中越发叫人不安,那朦朦胧胧的身影,让她有种兽类般潜伏的感觉。而且这光线更暧昧,还不如先前的明亮呢。
暗色中,他来到她身边。顾磐磐一愣,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后,看到皇帝的眼睛。她赶紧往后退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