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初晓,气微凉,县主府的仆役们拿着扫帚清扫落叶。
新落的黄叶柔软潮湿,与一蓬蓬菊花相映成趣,远远望去,半个府邸掩映在金黄中。
红墙碧瓦,黄花正盛,锦绣长裙的少女踩着满地斑斓,乘坐结满流苏的小轿出府。
街上酒楼茶坊将新出炉的,热气腾腾的馒头炊饼摆在门口,雪白的馒头上还用花汁点上一撇红,色香味俱全,不用伙计大声吆喝,行人已解开钱袋,把它们用纸包上,细麻绳一绑,提回家,再煮一锅小米粥,便是一顿香甜早饭。
沐扶苍坐着小轿,路过种种美食,绕到两条街外的一座名为桂满楼的小酒楼,才目不斜视地下轿入店。
桂满楼在京城这个人间富贵乡,远远称不上第一流的酒楼食肆,但它的桂花酒与荷叶饭亦是难得美味。
桂花荷叶俱是时令食物,一大清早,桂满楼一楼几乎挤满了客人,大多是京城老餮赶着秋天的尾巴,计数着日子来享受美食,毕竟等下一轮荷叶上市,可要大半年后了。
沐扶苍在小二的殷勤引导下,登上二楼。有客人认出新受封的长安县主,和同行的朋友谈笑几句,便低头认真剥开荷叶。毕竟他们能来的酒楼,沐扶苍也能来,他们吃的美食,沐扶苍自然也可吃的,不过她现在身份已见尊贵,远离众人,去二楼雅间用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两楼安静无一人,钟大钟二上到二楼便停足,把守在楼梯口,沐扶苍跟着小二,一直走向二楼深处。
拐过一道弯,转过巨大的屏风,小二领沐扶苍到一面绘有山水图的墙壁前。
墙壁是平整的一块,上面墨染青山,妙笔挥洒,同样是一副真正的山水画。两墙夹角出堆放着半人高缠着红绸的瓷瓶,敲起来“叮叮”响,确实也是货真价实的空心大花瓶。
沐扶苍不是第一次来桂满楼,她面对墙壁丝毫不以为意,站在小二身后沉默地等候。
小二挪开花瓶,双臂运力,抵在墙面上,青筋暴起,在低喝声中将整面墙一点点推开。
好大,好隐蔽的一扇门!
“墙面”之后是一条几乎直上直下的楼梯,因为光线递减的缘故,层层叠叠的台阶愈发显得高而险,陡峭的尽头消失在黑暗中,若是惧高的人站在入口处低头一看,只怕要立刻头晕栽倒。
沐扶苍是不怕高的,拎起长长的裙摆,一步步顺着楼梯下行,伙计在上面关闭墙壁。
行到一半,墙壁完全合拢,漆黑中,才看见楼梯尽处有一点点淡淡的柔和的光芒从缝隙中泄出。
这点光像是一个指引,引导沐扶苍走到它跟前。
再推开一扇小门,沐扶苍进入一间布置成书房模样的密室,密室里点满蜡烛,明亮得几乎晃眼,一个眼神精明,笑容和气的老人从椅子上站起,招呼道:“县主来了,劳您受累走暗道。”
沐扶苍在他对面坐下,环视密室,感慨道:“楼梯是不好走,多走几次倒也习惯了。”
缭绕着檀香气,“大名鼎鼎”的老庙耳目杂乱,沐扶苍想和刘老做长时间地商谈便要另寻他处,桂满楼便是刘老提供的会面地点。
“县主似有心事?”
“叫我沐小姐吧,县主高贵是高贵,我却听不惯。”沐扶苍直视着老人:“心事?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是在逃命的途中,幸得老庙的情报,参破了凶手的真相。”
沐扶苍手指敲敲椅子:“第一次坐在张椅子上时,坦白讲,我心里是极其不安的。”
“万宝从来做的是光明生意,突然要触犯律法,买卖些见不得光的货物,小姐难免会觉得忐忑。”
“好在三年下来,我们的合作良好,尤其在末云城的头一年,更承了双耳许老板的情,解决凶兽和五色商行带来的危机,我是非常感激老庙。”
“寻知己难,寻一个可靠的盟友,也难!我当时以为自己遇见了生意诚信,人又讲义气的伙伴,可以把合作长长久久地进行下去。”
刘老笑着摇头道:“可惜,叫沐小姐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