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也有不知道的时候。
白梨避开藤蔓的尸体,“那你怎么知道鲸还会迁徙?”
薛琼楼脚步不停,袖光如刀影闪烁,“不知道。”
白梨被噎了一下,通情达理地以为他是真不知道,又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那是头鲸?”
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白梨满肚子疑惑都被他堵住。
鲸歌隐约间又飘了过来,白梨掐了自己一把保持清醒,继续喋喋不休:“你要带我去哪?”
这回他索性不回答了。
白梨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避而不答。
“我问你一个问题啊。”她也不觉尴尬,自说自话:“一头牛和一只猪放在火架上烤,为什么牛死了猪没有死呢?”
面前人猝不及防转身,白梨差点一头撞在他胸前。
只差毫厘之际,她身体却还在不断往前倾,快要贴上那片雪白衣襟的时候。
薛琼楼伸出一指,抵着她眉心将她脑袋推开:“你太吵了,小心我把你扔在这里。”
“你回答我,我就不吵了!”白梨揉着额头。
“因为那头猪问得太多,知道得太多,所以就——”他并拢修长的两根手指,往下一划,手起刀落:“被宰了。”
这种小伎俩他一眼看穿,根本下不了套。
被反将一军的白梨愣在当场。
薛琼楼抬手拨开挡眼的树枝,继续往前走,她却伫立在原地,也不跟上来,目光定定地盯着上方,抿紧唇一言不发,眼眶里有水光打转,突然又拿两手挡住眼睛,整个人就地蹲下。
这点调侃就受不了了?
薛琼楼出现片刻的神色恍惚,走过去微微弯下腰,轻推一下她肩膀。
她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看不清表情。
“喂,再不起来我不管你了……”他恫吓。
“有、有蜘蛛。”闷闷的声音从手掌底下传出来,“我不敢看。”
“蜘蛛又怎么了?大惊小怪。”他哑然失笑:“在哪里?”
白梨抬起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受惊的眼,环紧双臂:“就在你站的地方。”
上面一片绿荫遮天,树干高耸,光秃秃空荡荡的一片绿,连鸟兽虫鱼的影子都没有。
“到底哪来的蜘蛛?”他手里捏着棋子,却找不到摧毁的目标。
噗嗤一声。
薛琼楼循着笑声看去,她双手捂住嘴,掩藏不住的笑意从眼角流淌出来,水灵的眼天生就会说话。
不仅上了她的当,还被以牙还牙地被骂了。
白梨正在偷笑,虚握的手伸到她面前,坠下一根泛着银光的细丝,“是这个吗?”
一团模糊的黑影骤然闯入眼帘,黑糊糊长毛支棱出来。
白梨幸灾乐祸的表情裂了,猝不及防的惊吓让她只能往后仰,仓皇间直接狼狈地摔坐在地,满地尖利石砾,差点把她逼出泪花。
“别别别过来啊!”
他怎么敢满手抓蜘蛛!不对,他哪找来的蜘蛛!
这个反应让薛琼楼有些出乎意料,他摊开手掌心,只是一团揉皱了的枯叶。也许是看她被吓得又愣又僵的模样有些好笑又可怜,他又解释道:“是枯叶做成的蜘蛛。”
白梨吃一堑长一智,遇上他之后,她的段数成百上千倍噌噌往上涨。
这话她半个字眼都不信:“你待会是不是要说,这是蜘蛛做成的枯叶?”
他手掌一合,再打开时,枯叶化作点点荧光。
腐草生萤。
萤虫像一团幽黄光芒的雾,她眉眼笼在这团雾中,朦朦胧胧的。薛琼楼半蹲在她面前,黑润的眼如水中倒映的夜空,星星点点的光便是河中顺流而下的万家灯火。
“这样信了吗?”
她撑着地面半坐起身,结果又摔坐在一地枯叶中。
薛琼楼敛起笑意:“怎么?”
“我好像……”白梨小声说:“崴到脚了。”
他神色微不可觉地怔住。
刚刚就不该为了逞一时之快吓唬她,现在玩脱了。
白梨把自己挪到树旁,扶着树干单腿站稳,自觉又大方地一挥手:“你先找出去的路,我在这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