腻腻歪歪的后果是被断岳真人或掌门师尊发觉,每当这时,姜别寒便很有义气地站出来,说是他怂恿师妹送的甜点,一人做事一人当,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顿训斥,还要被罚写检讨。
绫烟烟招了招手,“师兄,你过来一点。”
姜别寒不明所以地凑过去,脸颊便被她冰冷的双手捧住,少女香甜的味道洋溢在鼻端,柔软的唇印上来。
仿佛有人在耳边放了束烟花,轰一声吞没了所有声音。他脑海里嗡嗡然,像被人拿刀柄狠狠敲了一记,又给塞了一粒蜜饯。
随即,唇齿间多了一粒圆溜溜的东西,带着点青涩的苦味,一路滚到喉咙里,咽了下去。
一盆冰水泼下,姜别寒滚烫的脸颊转瞬间被冷冰割面。
抱起双腿蜷缩在墙角的少女已经闭上双眼,雪白的面容好似被一层霜雪覆盖。
姜别寒喉咙狠狠地堵了一下,轻轻将她托到背上,一头扎进愁云惨雾。
—
浓雾作雨,沾衣欲湿。
白衣胜雪的少年伸出手,轻轻一拨,宛若推月拂云,层层叠叠的雾化作飞絮游丝,向两侧荡漾开,衬得雾中人仙姿俊逸,如朗月入怀。
“还不走吗?”
白梨蹲在墙角,将下巴放在膝盖上,闷声闷气:“我放弃了。”
她垂着头,衣领中探出一截脖颈,像花草弱不禁风的茎,遭了一夜风吹雨打,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可惜身旁这个温其如玉的君子并没有半点怜惜之色,“现在说放弃,已经晚了。”
“我不走了!你走吧!”白梨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坐,“说不定我在这里等,还能等到绫道友呢!”
“等到天荒地老,你也等不到。”
薛琼楼垂头看着她,面色柔和,旁人光看他的神情,还会误以为是在安慰无理取闹的心上人。
白梨瞪着他:“你在这就是看我笑话的啊?!”
他坦然承认:“没错。”
白梨:“……”
她忘了这个人有恶趣味的。
雾气像冰丝往肺腑钻去,寒意顺着脊骨往上爬。她掩住口鼻,哆嗦着扶墙站起来,四肢酸软无力,仿佛在冰水中浸泡一遍,麻木得已经感觉不到了。
“走、走吧。”白梨艰难地迈出一步,“刚开玩笑的,我才不认输呢!”
薛琼楼已经走在了前面,他现在不负责带路,而是跟着她走,仿佛料定了她找不到出口。
看着别人一脚踩进泥沼,挣扎、下陷、溺毙,他冷眼旁观,且乐在其中。
脚步声没有传来。
薛琼楼回头望去,刚被拂开的浓雾又拥堵在眼前,晦涩难视。
“白梨?”
没有回应。
衣袍如刀刃切开浓雾,眼前豁然开朗,那抹隐约的身影靠着墙壁瘫坐在地。
“你不是说要走吗?”他缓缓走到她面前:“怎么又泄气了?”
还是没有回应。
少女侧靠着墙壁,脑袋几乎埋到胸前,肩膀弯成了弓字形,瑟瑟发抖,像冰天雪地里从巢穴中摔下来的幼雀,收紧翅膀给自己取暖。
薛琼楼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半跪在地,捏住她下巴,将她脸抬起来,触摸到的肌肤冰凉僵硬,像一块坚冰。两片眼睫往下坠,毫无往日神采,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
“你没有服养气丹?”他作壁上观的笑意倏地收敛。
她不回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想把脸埋进膝盖,仿佛这样能汲取一些暖意。
“没有了……”膝盖间传出的声音细弱蚊蝇,抱住双臂的手冻得发紫,十根手指泛着乌青。
“什么没有了?”
薛琼楼又把她的脸抬起来,她把脸一扭,重新埋进膝盖,得了片刻安宁,像一只把头插.进沙漠里的鸵鸟。
他目光移到苍白的耳廓,“你的药呢?”
她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话,呼吸之间带着冰渣,薛琼楼没有听清,俯身靠近,听到她口齿不清地呓语:“……都给你了。”
他目光在她努力蜷缩的肩膀上凝固,直接将她腰间的芥子袋拽了下来,袋中空空如也。
这不奇怪。
在飞舟上的时候,她用掉了大半丹药,现在所剩无几。方才其实只剩下一枚养气丹,早已是捉襟见肘的境地。
其他的呢?
光滑的瓷瓶,随心念晃动滑入手心,他垂下眼帘,瓷瓶又矮又胖,画着两个小人,一个皱着脸有苦不能言,一个往他嘴里塞蜜饯,幸灾乐祸地捧腹大笑。
瓶颈穿了根红绳,像绞刑架上血红的绳索,一下子将人的心绞紧。
这也是她在飞舟上给自己的药,仍旧满满当当的一瓶,放在他身边积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