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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2016(1 / 2)

段蒙生决意对这个起先叫李刚,后来叫彭卫国,实则是中国边防武警警官的卧底进行血腥报复,他那时还不知道,彭卫国是他的老对手李志诚的养子,如果他知道了这层关系,恐怕他的计划会更为残酷、狡诈,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特区”主席段蒙生、“特区民族同盟军”总司令段东生召集手下,反复观看陈华烈士的相关电视和网络视频新闻之后,段蒙生不仅从电视画面上认出了“蝈蝈”,原先担任段向北卫士的几名手下,还认出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

那几名卫士向段氏兄弟回忆:阿国与这个女人在中国瑞丽的一个“迪高”厅邂逅,声称这个女人是他的“北京情人”;第二天,阿国把这个女人带到缅北小镇;阿国送“货”去中国境内时,这个女人住在“水晶宫”的套房里,由阿林负责“监护”;阿国归来之后,领着这个女人在小镇闲逛;阿国去清迈之前,他的另一个女朋友佳佳开了一辆火红色“法拉利”来接阿国,这个女人醋意大发,跳车跑向中国国门,这时候,是阿林将这个女人送进了缅方的移民检查站……

段东生喝退这几名卫士,关起门来,与他的哥哥段蒙生坐下来喝茶、抽烟筒。他们都认为:这个女人不简单!卧底阿国在已经暴露,公然恢复边防武警警官身份之后,这个女人竟然跟他一起,出现在牺牲警察的葬礼上;更重要的是,阿林竟然敢冒“曝光”的风险,护送这个女人进入缅方检查站,只能说明这个女人不仅对阿国很重要,对中国警方同样很重要。段氏兄弟甚至怀疑:这个女人,很可能是比阿国级别更高、隐藏更深的中国秘密警察,甚至可能是阿国的“领导”。段氏兄弟判断: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卧底阿国的情人,但是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对阿国很重要。如果这个女人出现“意外”,不管是在“组织”上还是感情上,一定会对卧底阿国产生“致命一击”的效果。

段东生为他的亲哥哥制订了一个代号为“新娘2016”的行动计划,段蒙生看过之后,无限感慨地拍着亲弟弟的肩膀说:“打仗还真得亲兄弟啊!”

陈华牺牲之后,差不多两个星期,善后事宜方才基本告一段落。上级担心“小小”承受不住巨大的精神压力,派郑芸芸陪同她,去到昆明的一个部队疗养院,休养一段时间;儿子果果,暂时由外公、外婆抚养;稍后,上级筹备“陈华烈士先进事迹报告会”,征求“小小”的意见后,“小小”毅然同意加入报告团……首场报告在昆明举行,“蝈蝈”不敢去听,问我愿不愿意“替”他去看看战友,陪陪“小小”?我当然一口答应。首场报告会之后,我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小小”,但我们通过手机和微信,保持着密切联系。我常常在内心深处感叹: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真正的“闺蜜”。

陈华牺牲之后,“蝈蝈”到出租屋来陪我的时候少了许多。我知道他憋着一口气,想要更加努力地办几个大案要案,以告慰陈华的在天英灵。陈华牺牲的事情,对谢晓兰的刺激也很大。李志诚担任公安厅副厅长之后,谢晓兰对一线民警在战斗中牺牲这样的事情,已经很陌生了。她和李志诚的亲儿子因为贩毒被枪决,她和李志诚的养子又是一名秘密侦察员,李志诚一直很小心,不在妻子面前提及任何流血牺牲的事情,以免刺激妻子。这一回,谢晓兰眼睁睁地看到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陈华,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她真是吓坏了。谢晓兰至少每天要跟“蝈蝈”通两次电话,每天晚上10点以后,如果“蝈蝈”还没有回家,谢晓兰就会不停地打“蝈蝈”的电话,尽管母子情深,却也搞得“蝈蝈”不厌其烦。这样一来,“蝈蝈”到我的出租房来的时候就更少了。

2016年的新年,似乎比往年更为平淡地过去。“跨年”时,照例有人放了烟花,“蝈蝈”不能来陪我,他要陪母亲谢晓兰过新年。我一个人站在出租房的顶楼看烟花,莫名地再次想到“烟花易冷”四个字。因为陈华的牺牲,那一瞬的光明绽放,刹时被漆黑的夜空悉数吞没的烟花,在我的眼中愈发显出凄凉。

那些日子,我又重新体验到一闭上眼睛就做梦,怎么也无法从梦中醒来,从一个梦境跌入另一个梦境,最终醒来,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的恍惚与焦灼。我不敢跟“蝈蝈”说,怕给他增加压力——他的压力已经够大了,无论是工作、家庭还是爱情,我亲爱的“蝈蝈”都像是跋涉在暗黑的丛林之中,上不见天光,前不见去路,脚下是汩汩冒着气泡的沼泽——我不止一次梦见我亲爱的“蝈蝈”陷入那样的丛林沼泽之中,他绝望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想朝他奔过去,抓住他的手,可我的身体、我的四肢却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我无法动弹,只得暗暗祈祷让梦境速速退散。

我梦见自己驾驶一辆汽车,行驶在蜿蜒的山道上。道路两旁是茂密的大树,树叶绿得发黑。山道弯曲,我发现自己踩不住油门,更重要的是踩不住刹车。我在梦中对自己说,这个梦是假的,因为我根本不会开车,大学辍学,浪迹京城、海南、四川,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去学开车……转念一想,不对啊,我是会开车的,我去报社当记者之前就已经拿到了驾照……好吧,就算这个梦是真的吧。现在我坐在汽车的后排座上,两个面目不清的男人紧紧地挨着我,前排的驾驶员以及坐在驾驶副座上的人,在梦中离我如此遥远,遥远得如同在篮球场的另外一端……我想,糟了,他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呢?天已经黑了,我又忘了带手机……我模模糊糊地想起来,他们是要带我去参加一个婚礼,或者,婚礼已经结束?我记得婚礼在湖边的一块草坪上举行,湖水很脏,绿得发黑,一串又一串的气泡,发出癞蛤蟆打嗝一般的声音,冒出水面,却不破裂,渐渐地吹胀,胀大到气球一般,不,不对,不是湖面上的气泡,那就是气球,草坪上四处都是水草般朝着天空摇曳的气球……有一会儿,我看到自己站在牧师的身旁,那么,难道我就是新娘?黑衣的牧师一手拿着《圣经》,另一只手牵着我的手,牧师的面容忧心忡忡满是悲戚,我知道,那是因为我的新郎迟到了,不仅是迟到,我的新郎很可能不会出现了,有人说,我的新郎出了车祸……

梦醒之后,我回味着吉凶不明的梦境,我主观地认为,这是因为我渴望与“蝈蝈”成婚,而我又明知我们的婚事遥遥无期,我的愿望与焦虑投射到梦境之中……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我梦见的,正是段蒙生的“新娘2016”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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