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归林,苍鹰筑巢。
从此,他在这世间有了归处。名为织田作之助之处,就是他的安身之处。
那是名为织田作之助的,绝世珍宝。
风间院斓张了张嘴,平日里可吐莲花的灵巧舌头失去了一切效用,连最简单的单音都无法发出。
他浑身微微颤抖着,话没出口,却笑着落了泪。
那张俊美的面容扭曲着,半哭半笑,狂喜之下一切失去秩序。
织田作。织田作他哭哭笑笑,只有一遍遍的低声唤着织田作之助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也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应着,眉眼含笑温柔。
风间院斓抬手捂住眼眸,挡住自己失控的神情,言语间却满溢着温柔,像是打翻了蜂蜜罐子。
天啊,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竟然没办法拥抱你,亲吻你,只能隔着电话思念你。
织田作之助脸色一红,匆匆说了一句你马上就下班了不是吗,就挂断了电话。
风间院斓低低笑出了声。
第六十章
风间院斓站在本部大楼外平息了很久心情, 才带着满面遮也遮不住的笑容向大楼走去。
正巧一队雇佣兵刚结束在本部大楼的报道,要出发去任务地点。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气势炯炯,锐利惊人的快步通过大门离开。
风间院斓的视线漠然从那些雇佣兵身上扫过, 微不可察的满意点头,随即走向安保室。
因为之前织田作之助将他所有放在安保室的针织物都带回家清洗了, 刚复职的风间院斓, 还没来得及重新将冰冷冷的金属椅子布置成软乎乎的样子。
所以安保室内一眼望过去简洁得过分, 和港口黑手党的一管风格一致。
只是多了一位不应该在这的客人。
身披着厚重黑色大衣的纤细少年斜坐在椅子上,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游戏机。他的一双长腿交叠, 神情恹恹, 带着颓废物哀的极致之美。
安保室内外都空无一人,应该是被提前清过场。
从身边玻璃的反光中看到风间院斓的身影, 太宰治啧了一声,将因为队友拖累而惜败一局的游戏机随手抛到一旁。
他抬起那双剔透如琉璃的鸢色眼眸, 笑盈盈的看向站在门口的银白发色青年。
哟,风间院斓。太宰治懒洋洋的抬手撑住线条精致的下巴, 道:有些话不适合当着织田作的面问你,我最近又比较忙,没办法特意约时间地点和你聊一聊。所以就趁着任务的间隙叫人清了场, 我有些疑问, 想要你来解答。
即便今年冬季过了年,太宰治也不过十五岁。
但当他沉下了面容,让那份平日里掩藏在嬉笑之下的锋利剔透毫无保留的显现时,强大沉重的气场席卷而来, 趟度过无数死亡黑暗,足以让真正的普通人心惊甚至腿软。
然而风间院斓却只是掀了掀银白色的纤长眼睫,那双尚残留着笑意的蓝色眼眸没有丝毫波动的看向太宰治, 然后从容迈开修长双腿,走向太宰治。
其实太宰干部不必这样大费干戈,只要您从织田作家里离开,不要再赖着不走。作为交换,我有问必答。
风间院斓丝毫没有被一位黑手党干部审视中的自觉。
他自然的拉过太宰治对面的椅子坐下,笑着抬眸,看上去坦荡极了。
太宰治自动无视风间院斓要他离开织田作家的话,单刀直入问道:最近那个底层人员尽快下葬的提议,是你搞的?
风间院斓施施然点头,一副无不可对人言的爽快模样。
我得承认,是你与织田作之间过分亲密的关系,影响了我的判断。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太宰治,眼眸冷了下来:我之前将对你的怀疑归纳为与织田作有关,是仓促的结论。
果然,最开始第一眼在本部大楼见到你时的直觉没错,你这个人本身就足够可疑。
太宰治细数道:两次死而复生的幸运,身为低级成员却能煽动整个港口黑手党超过半数中低层成员集体发声,向上递交提案,倒逼得首领不得不在繁忙中抽出时间处理这件事。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普通的低级成员能做到的事,你从一开始就充斥着太多与身份不符的信息。太宰治冷静问道:风间院斓,你是什么人?
风间院斓挑了挑眉,笑着回答道:太宰干部把我绕糊涂了。
我就是风间院斓,一个看大门的小人物而已。风间院斓身躯缓缓前倾,双手交叉在大开的长腿之上。
银白色的半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挡住了太宰治探究他神色的视线。
可是啊,太宰干部。就算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能做到的事。
风间院斓的声音低沉,如同低音提琴般的音色带着蛊惑的意味:你以为我是在倒逼首领做出决定,又为何不觉得,这只是小人物的挣扎呢?
太宰治狐疑的看向眼前的青年,虽然有诸多疑问,却还是在他刻意调整过声调的语句中被奇异的安抚下来,愿意沉下心听他为他自己辩驳。
太宰干部,从我入职港口黑手党之前,横滨就一直处于秩序边缘的混乱之中,港口黑手党死亡的人数不断创下新高。我知道,在一个强大的异能力者就能决定整场战局,甚至扭转局面打破平衡的情况下,普通成员无论死多少都不足惜。
风间院斓沉声道:但是,普通成员也会畏惧死亡,渴望荣誉,也会因为同类的死亡而恐惧。数量庞大的普通成员组成了整个港口黑手党的下级结构,默默无闻的在各个部门承担着与普通上班族无异的工作,却要额外担着死伤的风险。
太宰干部,有考虑过当同类死亡的焦虑恐惧突破其余普通人员的承受能力时,会发生什么吗?即便是沙砾,也有它可以构筑的堡垒。异能力者再强大,世界终究归属于数量庞大的普通人。破坏他们的幸福和生活不应该。
太宰治愣了愣。
他设想过很多种风间院斓辩解的方式,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风间院斓一鼓作气接着道:在太宰干部看来,提案是在倒逼首领。然而对于数量庞大的低级成员而言,这却是他们能为曾并肩作战的同伴们最后做的唯一一件事了。这是他们对长久混乱的抗争。
不管是巨额遗产还是老首领,低级成员除了荣耀和对横滨的爱,还需要存活和死亡的尊严。
而且最关键的。风间院斓安静问道:太宰干部,你每日都与织田作同住,你的消息渠道比我更广更深。那你为什么没有发现,织田作在为无法安葬他的同伴们而感到痛苦?
太宰治的面容上显露出一瞬间的迷茫,他动了动唇瓣,却不知该如果回答这个问题。
他确实没有发现。
能被他称为朋友的人很少,如果范围缩小在港口黑手党,就只有织田作一个。
至于其他那些普通成员如果他有需要,他出色的记忆力可以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来历。可是那些来来往往经常更迭的、穿着统一的黑西装制服带着黑墨镜的普通成员,对他而言,比起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游戏中的NPC。
织田作所在部门的那些人也一样。
太宰治只是在确认过他们没有为难织田作之后,就随意将他们扔在了一旁。
他知道织田作因为整个部门全灭而伤感,也会为此特意从任务中赶回来,想要安慰织田作。
但那是因为他知道织田作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对身边失去的人无动于衷。
可,织田作因为那些人迟迟无法下葬而感到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