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嗯,现在也总是有这种说法,说是一本好书能够改变人生,还有许多出版书的腰封上会写这样的推荐语,说什么,人生必读,不读会后悔。那时候我对这个说法非常嗤之以鼻,我认为单是一本书是很难改变人的一生的,如果一个人的思维方式那么简单就被一本书给左右了,只能说明这个人单纯就是没有自己想法的蠢家伙,但近几年,我却有些认同起这样的说法了。”
尔嘉肆不知道临简雾突然这么讲是出于什么理由,但是临简雾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魔力,当临简雾要开口讲话时,她便只能听着了。
“人生有限,人的选择也常常有限,我们能够做的事情也是相当有限,对许多事物的了解更是有限,做了一件事就很难有时间去做另外一件事,但许多不懂的东西都需要去懂,才能明白。书籍就提供了这样的一种渠道,那种莫名的心情,那种自己未曾经历过的人生,不曾闻见的风景,有人以文字的形式付诸到了笔端,便是给人勾引起打心底里起的那种向往,对自己的了解更进一步。一本好书能够改变人生?也许是的,不过比起这种说法,我更喜欢另一种……”
“……便如此时此刻我们所经历的人生,其实便是我们经历过的一切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改变了的人生。”
“不说是书,就是遇见的事,碰到的人,玩过的游戏,穿过的衣服,居住的场所,可供酣睡的床铺,就是,喝过的不同地方的水,也能起到这样的功用。”
临简雾望着尔嘉肆:“听说你想要知道有关于我的事情,我就在想,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和讲,才能让你更加了解我的为人。想了想,还是这样的方式更好一些。毕竟我就说不来什么直来直去的话啊。”
不等尔嘉肆开口,临简雾已然从书架上拿下了一本书,她似乎是随手拿的,这是一本人教版的小学语文课本,尔嘉肆光看封面就认出来了,真没想到,一间书店还能把这样的东西摆上书架,这是能够当门面来卖的?所以说虽然像是三十年前,但毕竟不是三十年前,但临简雾也没有再把书放回去,重新再挑选的意思,她翻开目录便是说:“尔嘉肆,先听我讲一讲我关于这本书的事情,再和你讲我和你的事情,以及我和林辰叁的事情好不好?”
尔嘉肆很想开口拒绝,但是已经跟着临简雾来到了这里,她对临简雾说不上很了解,但是她很知道,谈话聊天若是不随着临简雾的意,很有可能到后面说了很多,聊了很多,一回头就会发觉其实临简雾什么也没说,倒是自己的底被透了个干干净净,而临简雾已然是这么说了,真的再兜圈子也无甚意义,诸种原因使她不得不答:“我倒是想知道你拿一本小学语文课本能说出个什么来。”
“小学语文课本,当然就是说小学上语文课的事情了。”临简雾按照目录显示的页数,第122页,她翻开至那页课本,“这是四年级上册语文书里面的课文,讲的是少年周总理的事,《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这课文不长,几百字而已,几分钟,我念你听一听。”说着就捧起书念了起来:“十二岁那年,周/恩来离开家乡,来到了东北。当时的东北……”
临简雾朗诵的能力还是在尔嘉肆面前第一次得到展现,尔嘉肆从临简雾那充满丰沛情感的声调和复杂的目光中立刻感觉到这个人和自己刚才的想象大为不同。尤其在听到文中,魏校长向同学们提出的那一个问题:‘请问诸生为什么而读书?’。她不由得大受震撼。这个问题是目前最困囿于她的,她已然很难想象临简雾是随手拿的这本书。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虽然是周总理在差不多一个世纪以前说的话,但是放到现在也不过时,临简雾将这篇课文念给她听,对尔嘉肆来说,那种同调之感油然而生,她几乎是在临简雾课文才念完的当时便是开口:“我有印象。”
念完了这篇课文,临简雾便是将课本再翻页,后面接的便是一行田字格的生字和两个教学目标,然后到下一篇课文为止,这一页还有大片的空白:“小学时,我最喜欢这篇课文。我那时候除了听老师讲课,还将教辅书上关于这篇课文的分析全部誊抄到了课本的这处空白上,抄了有两节语文课,笔记是满满当当的。方便每次再看时都能记忆深刻。”
尔嘉肆才似乎明白了临简雾先给她其关于这本书的意图,心中有了感悟。这不光是为了回忆往昔。浪费时间吗?也不是,这么做其实就是有意节省时间,只有一个目的,便如临简雾所说的:更能让彼此了解彼此。
我知你尔嘉肆当前最烦恼的是什么。你所烦恼的事我也曾烦恼过。
为人同志向,你我应如是。
然后在对彼此有了初步的判定之后,才有和平谈话的基础,很多话才好摊开了来讲,就不会被认为是攀什么旧情,翻什么旧账。这样临简雾说的话,尔嘉肆才会听,才能听得进去。
与其说一千道一万的苦口婆心,一切尽在不言中的那种心心相印,显然效率要高上许多。
这是一个引子,尔嘉肆全身的戒备松弛了下来:“我和你在一起时,你没和我说过这些。”
在往常尔嘉肆对于临简雾的印象中,临简雾并不像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很多时候都现实的可以,她还不知晓临简雾竟然有这一面。
“因为找不到时机来说呀。”临简雾合上书,将这册已经完成当前使命的小学课本放回了书架上,“尔嘉肆你,一直以来想要在我面前做到最好,而那副最好的样子,并不包括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