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延放下茶壶,“小打小闹而已,哪比得上爸爸的事业。”
冯宏问:“还在读书吗?”
这话问得像十几年没见的亲戚一样,不过两人关系也跟远方亲戚差不多了。
冯师延说:“研二。”
冯宏点点头。
上一次见面在巧奶奶的寿宴,冯宏还红光满面,可能那会已经b超出一个儿子了吧。这会可能为公司和家事劳累,头发还是染得黑油油,眼神已经疲态尽显。
菜肴陆续上齐,冯师延给他盛汤添饭,有一搭没一搭扯着,中途自然切入主题。
“爸爸,听说我有一个新弟弟了对么?恭喜你。”
冯宏一愣,汤水仿佛变了味,只淡淡哼一声。
冯师延说:“以前周围大人都说我的名字像男孩名,但我觉得用刻板印象区分男女挺可笑,名字本身应该由本人赋予深层意义。弟弟叫冯什么?”
“弟弟”暗示一直渴望的后代性别,姓氏暗示继承人与自己同宗身份,两样加起来,成功让冯宏忽略冯师延前半句嘲讽,明显浮现一种“老来得子”的兴奋。
冯宏说:“冯继荣,继承的继,荣耀的荣。”
“……真是个响亮的好名字,继承荣耀。真想亲眼见一见可爱的弟弟。”
冯宏难掩喜悦,“等百天时候,现在才刚满月。”
冯师延说:“江阿姨见过了吗?”
提及江书慧,冯宏表情明显难看。
冯师延趁热打铁道:“爸爸,以江阿姨的性格,恐怕不会接受继荣的存在吧?不过,小孩总是无辜的。”
冯宏叹气,直言道:“又跟我闹离婚呢,当年也是这样……哎,孩子都这么大了,扯离婚不是没事找事吗。女人就爱折腾。”
冯师延调整呼吸,缓缓道:“爸爸,是因为财产分割问题吗?”
冯师延不易动气,话语有种沉静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很容易让人交付信任,倾吐真心。
冯宏像觅得知己,也或许觉得冯师延力量渺小,对她倾诉不会遭到反噬。
他沉重点点头。
冯师延快速在脑中过一遍昨天跟庞姣姣谈论的内容。
“如果离婚,是不是要分割一部分现有财产给江阿姨?”
冯宏默认。
冯师延继续说:“那真是情况不妙,江阿姨可以把财产转移给随她姓的妹妹,爸爸你又不能这转移给年幼的弟弟,要是他妈妈稍微不靠谱,可以带着弟弟和财产跑路吧。”
冯师延一针见血,冯宏更是哑口无言。
冯师延再次调整呼吸,“爸爸,你是不是经常忘记我这个跟你姓的女儿?”
轻飘飘的一句,看似离题,看似埋怨,实则将对话要点浓缩。冯师延若再深入几句,就成了狼子野心,话到此处刚刚好。
冯宏面上果然出现戒备神色。
冯师延轻轻笑:“其实我有时候真的有点嫉妒,明明我跟着你姓冯,别人一提起‘冯家女儿’,第一个想起的也是我——嗯,我是说尤晏,我跟他还谈着——你却对外姓妹妹更好。明明我更有能力‘继承’你的‘荣耀’,并把它发扬光大。你却一直看不到我。”
冯宏心里也转着复杂的问题:冯师延提议的可能性、安全性,还有这个女儿的剩余价值。
“我听说你和尤家公司搭上线,的确前途可嘉,但那又怎么样?终究是女儿,以后结婚生子,你的财富还不是跟其他男人姓。”
冯师延凄凉一叹不似作伪,“我不会结婚。从小亲眼目睹你和妈妈婚姻破裂,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憧憬。当初和尤晏订婚,就是看中不用领证,不会有法律上的束缚。再说,尤家跟钟家最近走得很近,爸爸应该比我更明白深层意思吧。”
冯师延说:“爸爸,我以前只叫做‘师延’,以前同学到现在还只叫我‘师延’,当初跟你来g市才改的‘冯师延’,您不忍心让您生物学和伦理学上正统的后代一无所有吧?”
从饭店出来,冯师延让尤晏等在门外,尤晏和冯宏简短寒暄,冯宏看着两人,眼神又深奥几分。
待冯宏走后,冯师延拉住尤晏的手,盯着他眼睛叫:“弟弟。”
尤晏浮起意味深长笑意。
冯师延:“我只有你一个弟弟。”
尤晏开始莫名:“姐姐你今天有点反常。”
冯师延:“是的。”
尤晏:“……你之前好吝啬叫我‘弟弟’。”
冯师延:“弟弟,弟弟,弟弟弟弟!”
尤晏:“……”
她要多看几遍,多叫几遍,覆盖掉刚才那个“弟弟”留下的印象,重新定义“弟弟”一词。
尤晏虽然想不通,可挺乐意听,笑道:“叫吧,叫吧,叫吧叫吧。”
“弟弟,弟弟,弟弟弟弟!我要捞很多很多的钱养你!”
冯宏虽然没有立刻答应,冯师延觉察出他的动摇,她可以期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