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院子里的梧桐花艾艾垂着,如今同容悦遇见厉晟那日已然过了半月之久。
罗氏父子受伤,厉晟也没有那个心思折腾二人,容悦脚腕处的伤,第二日也唤了府医诊脉,因为她忽然想起,若是她并无意外,怕是依旧要去平舆街施粥。
可她并未准备好面对简毅侯,只想着能躲一日就是一日。
也幸好,周氏忙于罗氏父子的伤,竟一时腾不出手来责怪她,在府中养着伤,眨眼半月就转瞬即逝。
她脚腕处的伤,也诚如厉晟所言,不过三日,红肿就已经消了去,不过她使了心思,三日才涂上一次药膏,半月过去,她脚腕处的伤才算好了彻底。
这日,她翻着医书,就听玖思同她说道:“少夫人,您今日要去前院看望少爷吗?”
容悦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玖思:“怎么了?”她有些不解,半月来,玖思从未如此问过她。
自那日从前院回来,她每隔三日就去一趟前院,后来罗玉畟也不知是看着她行动不便,还是不愿惹周方琦不悦,便同她说,不用再去了。
玖思咬了咬唇,挠了挠头,小声地说:“奴婢听说,昨日畔昀去了前院……”
她声音越来越小,容悦却是瞬间了然,她合上了书页,眸色轻闪,细细问了一句:“昨日表少爷可在府中?”
“不在,昨日表少爷刚好回府了。”玖思扯了扯手帕,觉得畔昀太过好运了些,若是撞上表少爷在的时候,才好呢。
玖思又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不过,听说少爷并未留下畔昀,还发了一通脾气。”
容悦有些惊讶地挑眉,毕竟在众人眼中,罗玉畟一直是温润儒雅,待人和善亲近,居然当着众人的面对着畔昀发火?
她不禁怀疑,周方琦定是知道了畔昀一事,这段时间内,也不止一次因这事与罗玉畟起了矛盾。
除了周方琦,容悦想不出,还有谁能让罗玉畟改变对人的态度。
容悦轻抿了口茶水,轻声回答了玖思先前的问题:“如今少爷伤势已经大好,无需我再去前院。”
她手指抵着茶杯,垂眸半晌,忽然问了一句:“最近简毅侯在做什么?”
她似乎只是好奇,连眉目都未曾抬起,玖思连忙回答:“简毅侯行踪不定,时常在府中看不见他,奴婢也不知晓。”
容悦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此事略过,就听见外面有人说,夫人请她过去一趟。
容悦微拧眉,将医书收起,扶着玖思的手站起来,心底猜测着周氏唤她过去是为何?
心底藏着事,一路无言地走到主院。
屋子里,周氏坐在雕纹梨木椅上,雍容富贵,她瞥了一眼走进来的容悦,将手中不过刚沾了唇的茶杯放下,笑意淡淡地:“来了?”
容悦服了服身子:“儿媳见过娘亲。”
周氏抬了抬手,近日照顾罗闫安,她脸上也有些疲色,她说:“行了,坐吧。”
容悦依言坐在她右下角的椅子上,有下人上了茶水,她没有动,只是轻柔抬眸看向周氏,温顺地问:“不知娘亲唤儿媳,可是有何吩咐?”
她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手帕捏在手心,心底暗自揣测着,视线也不着痕迹地隐晦打量。
“畟哥儿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府上每年都会去城外明福寺上香,近日府中忙碌,今年此事就要交予你了。”
周氏口吻平淡,将此事吩咐了下来,容悦想不到理由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不过片刻,周氏将让她自行离去,回到院子里,容悦就让院子里的人收拾起来,听周氏的意思,是让她明日就出发,为府中的人祈福。
翌日一早,容悦就起了床,先去向周氏请安,接了三千两的香油钱后,才带着众人离府。
她刚离府不久,庄延就收到了消息,转身朝书房而去。
掀开二重帘,厉晟负手立在窗前,眸色冷沉暗凛,不知在想些什么,庄延忽地放轻脚步,压低声音道:
“侯爷,刚有人来报,府上少夫人刚出府朝城外去了。”
厉晟倏然回神,踱步回到书桌前,翡翠香炉里熏香袅袅升起,他隔着一层白烟问:“去城外作何?”
“听说是,为府中人的祈福。”
“祈福?”厉晟嘴角溢出一丝笑,凉意闪过。
庄延不着痕迹退后了一步,摸了摸鼻子,道:“属下还听说,昨日周家那位先进了主院,午膳后,罗府夫人便传了少夫人。”
厉晟神色顿住,原本想坐下的动作也停下,半晌,他才吐出一个字:
“蠢。”
也不知是在说谁,冷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他转身从书桌后绕过,庄延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侯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厉晟斜睨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负手走了出去,庄延摇了摇头,跟在其身后。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从罗府正门离开。
明福寺在梧州城北处,在路过平舆街的时候,容悦掀开帘子,朝外看去,视线扫过粥棚以及四周,不曾见到那人身影,外面难民声音噪杂,传入耳中,她心下了然,今日那人并未到来,她垂下眸子,徐徐放下帘子。
马车停在明福寺外,她被扶着下了马车,因着最近旱灾,明福寺并无太多香客。
这也是容悦觉得奇怪的一点,简毅侯尚在城中,怎的周氏忽地让她前来上香,还拿出一笔不小的香油钱。
若是往年,三千两香油钱,容悦倒不会太过惊讶,毕竟罗府素来财大气粗。
可是今年旱灾蔓延,若是这三千两香油钱被旁人知晓,心底定会多出猜测,毕竟城中百姓苦难,而罗府身为知府,难免让人觉得罗府不曾为城中之事尽心。
自那日简毅侯赈灾的圣旨下来,罗氏父子难看的神色,便让她心底隐隐有所猜测,罗氏是不欢迎简毅侯的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