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瑜扬对于观厘的感情很复杂。
他不得不承认,于观厘是他们姐弟俩生命中的贵人,四年前自从母亲生病后,徐瑜扬才知道原来有的明星仅仅只表面上看起来光鲜而已。
徐惠轻在这滩烂泥里挣扎了三年,徐瑜扬亲眼看着,不止一次地刻薄责备自己,他痛恨自己年龄小没本事,什么都做不了的深深无力感让他无数次崩溃,只能在深夜里死死压着嗓子里的哭声朝埋葬着父母亲的方向嗑头嗑到额破皮。
那三年间他一遍又一遍的低念:爸妈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一下我们姐弟俩好不好,求求你们,快派个人来救救我姐。
所以,徐瑜扬很感激于观厘。
回首过去的一年,他和姐姐不仅过得没那么辛苦了,反而,还有些快乐。
于观厘和他比赛削苹果皮,徐瑜扬在于观厘专注在手中动作的时候偷瞟过徐惠轻。
他姐姐这时候往往感受不到他的注视,她目光温柔又缱绻,带着一眼万年的喜欢,全集中在男人的侧脸上。
姐姐喜欢,他也就喜欢这位姐夫。但又不只是因为徐惠轻喜欢他才喜欢。
他绞尽脑汁想不出奥数题最后一步怎么做时,于观厘会三两语给他点透解题的关键。
知道他喜欢篮球,能打小前锋和得分后卫后,于观厘会向他分享跳投,过人,打板等的私人小技巧。
男生容易慕强的心理让他很难不崇拜和喜欢于观厘。
徐瑜扬性格少言寡语,却还是没忍住在有一次于观厘辅导他一道题时问出来:“你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对他比对他姐姐都好。
于观厘温声回答道:“我有个邻家妹妹,只比你大一天,你们性格上还有些像,看见你总像看见她,忍不住。”
徐瑜扬知道他口中的妹妹是岁好。他姐姐叮嘱过他在学校里见到岁好要记得打招呼。
徐瑜扬闷嗯一声,习惯性地又想和她作比较,又问:“她也需要你辅导吗?”
不太会给人难堪的于观厘这次有点打击到了徐瑜扬,他回:“嘉宝好像是比你更聪明一些,只在幼儿园的时候需要捏着她的手辅导她写字,大了反而从没碰到过难倒她的难题。”
“我也可以叫她嘉宝吗?”岁好在学校总是拿一副女神形象示人,徐瑜扬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小名。从没听说过,她应该是不喜欢被人在学校里这么叫,徐瑜扬心头浮出了坏心思。
于观厘将目光从题上移开,看向他,语气没变:“不能。她会生气,接下来我们俩都要遭殃。”
每次被他单独一盯,徐瑜扬总有些怕,打心底开始露怯,他躲开于观厘的视线,胡乱地点头称知道了。
***
徐瑜扬崇拜、喜欢、十分感激于观厘,可这些又无法阻止他对他还有些许的抱怨。
青梅竹马的故事没在校园里销声匿迹。比如还流传着:两个人现在正在谈艰辛又甜蜜的异国恋,熬过这几年等林初回来,两人就差不多该从校服到婚纱了,这种童话结局真美好,让人向往艳羡,好多女生直言忍不住嫉妒女主人公。
每听到一次徐瑜扬总会多抱怨于观厘一分,那他姐姐算什么?正牌女友听起来更像是见不得人的小三。
入校之前他就想尽办法打听过姐姐的新男友,徐瑜扬翻透了学校贴吧,除了n个小帖子之外这对青梅竹马还有单独显眼盖了几千楼的精帖。
开学第一天他就把他对于观厘的怨发泄在了岁好身上。
尽管他知道,于观厘也许对这种流言并不知情他也是受害者,岁好更是在平白无故地遭受他的无妄之灾,可徐瑜扬,就是忍不住。
直到六月初,他和林图南有了短暂的交集后,徐瑜扬被告知,传言并非流言,于观厘最不无辜。
他回家以后头一次对姐姐说了难听的话,他说:你现在事业如日中天你是大明星能不能不要这么低贱?要么离开他,要么让他赶紧解决他和他那个青梅的烂事。
他姐久久沉默过后,最终说了一声好。
***
“我们就只配做你们有钱人的玩物吗?你可以轻易地将那几个败类玩弄在股掌之间,于观厘玩弄她人的真心。”
“我姐告诉他,她不想再继续这段没有安全感的关系。”
徐瑜扬语无伦次:“我姐并不是想分手,明明只是想要听他亲自给她一个保证,保证他并不是像传言里说的那样未来要和其他女人结婚。”
他和于观厘比赛削苹果他姐就在一旁看着,那样的瞬间连他都忍不住沦陷满足,想永远这样下去,看着姐姐幸福。
他多想要于观厘和他姐在一起一辈子,然而讽刺的是,于观厘从没想过。知道于观厘真的会和别人结婚后先崩溃的不是徐惠轻,是他。
“于观厘说,尊重我姐的选择。”
“他们,分手了。”
徐瑜扬无比懊恼地抓起头发,想起姐姐分手后流泪痛苦的样子他就悔不当初,早知道演变成这种结果,他就不应该告诉徐惠轻真相。
岁好耐心等待,终于听到那五个字。
她挑了挑眉,垂眸扫过坐在她旁边,弓腰将脸埋在手掌心里略显崩溃的徐瑜扬。
她心情不赖,连他当众向她发火这件事,她都好心情地不想再和他计较。
“你找错倾诉对象了。”岁好讲。
下课铃声打响,她从操场看台上站起来,整理好校服裙摆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做不到安慰你。”
“你反而该庆幸,我没对你落井下石。”
她抬脚沿着台阶下去,走了几步后,岁好回头:“哦,对了。请你回去询问下在你心里形象光辉的姐姐,既然现在你们姐弟俩这么硬气,那当初她为什么要开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初的存在,不是吗?
林图南跑进操场,她刚下完台阶他正好跑到她面前,他叉腰喘气抬头朝徐瑜扬轻蔑地瞥过一眼后看着岁好呵道:“他也有胆子朝你发火?”
“要不是班主任的课,老头不让我出来,他能多安然无恙这45分钟?”
林图南要朝上走被岁好拉住了,她拉着他底下是拳头的手腕,林图南不情不愿地被她拖着朝操场外走。
“他姐和我哥分手了。”
林图南身上的火气一下子散了,他轻笑,“怪不得呢。”
“所以,”看林图南冷静下来,岁好松开他的手腕,把手里的水递给他,“你之前和他说了什么?”
林图南接过来喝了几口,气不喘了以后,眉梢扬起几分得意,护姐狂魔碰到另一个护姐狂魔,说出来的当然不是什么好话。
“说让他姐从现在开始好好努力,赶紧死死地把持住于观厘,说不定,未来的最大本事,是做我姐老公的情妇。”
岁好无语地看了林图南一眼,“他结婚后才不会包养情妇。”
林图南知道,“林初那脾气也不可能让他包养。”
“我就是看不惯徐瑜扬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你摆脸色也看不起我的样子,才说出来这样的话刺激刺激他。要不然他还真以为他姐品格上冰清玉洁?”
他嗤笑一声,“徐瑜扬心气高,果然闹得他姐分手了吧。他姐弟俩是不是认为于观厘会选择他们?真是笑话,我大伯那么疼林初,于爷爷也疼林初,他前段时间住院还当着我大伯的面早就要让于观厘分手。”
***
时运然看着找来他这里想试图挽回的徐惠轻,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以为他是因为林初才选择和你结束关系?”
“那两个月前他早已经当着林初大伯的面同意和你结束,何必等到你开口。”
“别人从来不是左右他的关键。”
徐惠轻神情落寞,低喃:“我明白。仅仅是尊重我的选择。”
时运然见她既然明白,那之前怎么就突然糊涂地开口说了错话。
“他一直在你这里花钱买舒心。我提醒指点你那么多次,你既然明白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变得麻烦?”
“大概”徐惠轻轻语,“被温和以待久了,就以为是爱。”
事业满足之后就开始奢求其它。她失笑:“然后,忍不住恃宠而骄,痴心妄想。”
时运然也蛮遗憾,最终叹出一个为时已晚的提点:“徐惠轻。你真应该再耐心一点。”
***
炎热的八月底,孟春海发消息告诉岁好,他在首都等她。
岁好完全没当回事,她无视孟春海的心意,将写着于观厘所在大学的彩色折纸叠成幸运星,孤独的一颗星星被她放在时间沙漏的旁边。
高三开学后,徐瑜扬在同一个后台和她说对不起,他一个暑假好像成长了好多,面对她时身上再也不带凌厉的棱角。
学校里多出来些她和徐瑜扬的传言,说她在上学期瞒着全校的人和徐瑜扬有过一段感情,她玩弄过徐瑜扬。
岁好简直气死,她更烦徐瑜扬了。面对他的道歉,她只冷哼了一声。
他开始讨好她,想让她在于观厘面前为徐惠轻说一点好话,她完全漠视他的存在。
全校都以为他这是想求她复合。
讨好没用,他像恼羞成怒一样,又开始和她不对付,岁好气到没忍住当众骂他是精分。
全校又都以为他们这是在相爱相杀。
多想想徐瑜扬这个人岁好就能气到掉眼泪,她红着眼睛控诉于观厘:“都怪你啊。”
于观厘给她赔礼道歉。
她特别委屈,用放狠话的方式借机讲了她的真心话:“徐瑜扬我们俩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所以你千万不能和徐惠轻复合,他尾巴上天太得意的话,我会被气死的。”
东实集团每年都要做公益,今年给学校捐赠了一幢能够开展各类心理疏导活动,帮助学生交友、减压、宣泄的活动中心,九月中旬主体完工。
岁好课间听说校长正在陪人参观完工的建筑工程,她心头一动,快上课时匆匆请假抓起两瓶水下楼。
路过操场还没走到活动中心,一个球砸在了她即将经过的前方铁丝网上。
“砰”的一声铁丝网来回晃动,岁好看过去。
徐瑜扬破开他身边围着的一小撮球友,从远处向她跑过来,隔着一张网,他把球扔回去后就停在她面前,边拿随意搭在颈上的毛巾擦脸上的汗边眼瞟着她手中的两瓶水。
他说:“我队友说,你来给我送水。”
他身后的队友们朝她挥着手一齐打招呼:“学姐好。”
上课时间在安静的校园里声音像是要冲破天际,徐瑜扬听见,回头笑了一下又重新看向她。
岁好忍住,才没在小学弟们面前朝徐瑜扬翻白眼,她讲:“你脸好大哦。”
“操场上就我们球队今天下午在集训,你不上课来操场,他们当然以为你是专门来看我的。”徐瑜扬讲完,还真开始觊觎她这两瓶矿泉水,“我蛮渴的,岁好,你把你手里的水卖给我吧。”
想得美。她不再理他,朝前走。
徐瑜扬和她之间隔着一张网,在操场内跟着她走,“对了,你来操场干嘛?不会真是来给我送水的吧。”
自恋。她加快步伐。
徐瑜扬小跑起来,从前方不远的操场门里跑出来,伸胳膊拦在她面前。
从他身上喷发出的湿热朝她涌过来,岁好皱眉,嫌弃他讲:“徐瑜扬你起开啊你。”
他似笑非笑,不退反进,抓住她手中的一瓶水,说:“岁嘉宝,你给我个面子,兄弟们看着呢,都以为你是来给我送水的,我要是空手回去,多丢人。”
“嘉宝”二字一出,她感觉她整个人一下子膨了起来,直接炸毛了。
她生气地注视着他,“徐瑜扬,这两个字不是你能……”
“岁好。”远处有人用清润的声音唤她。
***
一行人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修长,眉眼精致,清俊斯文,衣着讲究,从头到脚一丝不苟,利落干净,气质温文尔雅淡然出众。
这个时间在校园里低调出行。校长正和他讲着话:“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于观厘面上耐心,话里尊敬:“自己母校的工程,总得亲自来看一看。”
他话刚落,远处操场传来学生们叫闹的声音,一行人不由抬头看去,校长慈爱地笑笑:“大概是篮球队的孩子在集训。”
他们继续朝操场那边行进,提到篮球校长就想起很多有关于观厘的事情,“篮球队名还叫做arrebol,你留下来的。”
挥汗如雨后他们就随意地往操场上一躺,肩挨着肩,抬头眯眼就能看清楚头顶的「灿烂云霞」。
于观厘想起后有些失笑,“您当初还说这个名字不好记。”
校长笑呵呵完,问他:“现在还打篮球吗?”
于观厘回答:“不碰了。”
校长又悠悠叹气,“听说你放弃最开始的专业,转专业转到了金融学?”
他轻嗯一声,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朝前看去。
两个人隔着一张铁网,不知道徐瑜扬在讲什么。
于观厘眯眯眸,看清楚了岁好脸上超级冷淡,她这个样子让他感到有些稀奇,想起了相信星座学的徐惠轻说过的话,小天蝎们很高冷,比如徐瑜扬。
那时候于观厘还不太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