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看季寒川的目光都带上一点狐疑,仿佛在想,自己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真正的东方来客。
季寒川不以为意,先一步出门,看着晨间的松树林。
安德森等人在他身后交换了一个眼神,慢一步出来。他们小心谨慎地和季寒川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安德森斟酌一下,问:“季先生,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季寒川回想一下,笑道:“你们‘回来’了。”
安德森瞳孔一缩。
艾琳更是因为这句话而轻轻“啊”了声,身体后退,直接踩在一根松枝上。那松枝已经很干燥,她踩上去,就听到“咔嚓”一声。林风吹来,冰而瑟地抚摸过艾琳脸颊。艾琳只觉得周边充满危险,花了很大精力稳定心神,才恍恍惚惚地继续走下去。
看她这样,季寒川倒是没有再刻意说什么。
他笑道:“我开门的时候,‘你们’告诉我,说走在路上,车抛锚。还说,在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你们。”
安德森听了,惊疑不定。
季寒川体贴地说:“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戴翻译机。”
安德森一愣。
他视线落在季寒川耳边那个小小的、几乎像是一个蓝牙耳机的小家伙上。
季寒川从容地在林间走,并不介意这边工作人员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在看到翻译机之后,安德森一哂,知道自己之前多想,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到了季寒川身边。
季寒川瞥他一眼,眼里带着点笑。安德森心中叹道:是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我们之前的忌惮呢?
不过季寒川显然不打算和安德森等人计较。
有了领头的做示范,接下来,拉尔森等人也慢慢上前。最后,满肚子问题的艾琳也跺跺脚,和他们走在一处。
季寒川简要介绍了他们昨晚做过什么。四个工作人员那听着,神色随着季寒川的话语而变换:在厨房里直接被掳走的艾琳,走到一半儿被熊拖走的安德森,追上去之后显然被吃掉的拉尔森,还有从树上挂下来的埃里克。
因季寒川神色从容,有一刻,安德森甚至觉得,这些话不过是东方男人漫不经心的戏弄。不过在湖面逐渐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安德森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是一种怎样愚蠢的行为。
湖水竟然化冻了!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水面微波荡漾的湖泊。这样的景色,让安德森想到自己上一次前来——是在夏天,遇难的同事之中,有安德森的多年好友。他微微怔忡,然后不可思议地看周围,发觉旁边松树林上依然堆了雪。
这依然是冬天。
是邵佑。
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这样的力量,让安德森在“轻松”之余,察觉到了一丝可怕。
不过他这回狠狠留心,注意调整表情,让自己嘴巴紧抿着,不让这丝恐惧泄露一丝半点。
此外,湖边堆起了一座“小山”。
“小山”方向有很浓重的水腥味,混杂着腐败的恶臭。只是因为天寒地冻,那股腐臭味道要离得很近才能发觉。安德森等人离得近了,见到站在“山下”的邵佑。季寒川走过去,很自然地和邵佑交换一个亲吻。
安德森等人对此视若无睹。
季寒川偷笑,说:“还是在外面好。”
亲吻脸颊原本就是社交礼仪,爱人关系更是见面就会接吻。
在国内,要在公共场合亲近,总会有一些大惊小怪的目光。季寒川和邵佑虽然不会在意这些,但长此以往,还是会有点被小飞虫围住的厌烦感。
笑过之后,季寒川的神色淡了下来,看着“小山”的构成。
一些水草、机械……
以及构成这座山绝大多数部分的尸体。
艾琳等人在其中寻找到了去年夏天留在这里的同事。被水泡过太久,面容早就模糊不清。但是从衣服上,还是能看出许多。他们的制服,制服上的logo。艾琳看着看着,眼眶发热,最后捂住自己的嘴巴,扭过身体,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哭声。
除了人以外,还有一些动物。
安德森一样怔怔看了片刻,然后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询问邵佑:“邵先生,这里还会继续出事吗?”
邵佑模棱两可,回答:“这不是个适合游泳的地方,钓鱼的话,倒是可以。”只是偶尔、很偶尔,可能会钓到一些其他东西。
安德森听了,长叹一声:“这样啊。”
他还是捕捉到一些信息,此刻还算放松地打电话给总部那边,要他们再派人过来,清理这边堆积的尸体。
等待的过程中,几人绕着湖岸走了半圈。一来,是找到一条通往马路的小道,之后新同事过来,就要经过这里。二来,就是观察一下湖水的变化了。
此前只是觉得湖水凉,却不敢真正去看湖面。今天,他们小心地凑到湖面之上,看其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此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
随着时间流逝,湖水又开始结冰。只是要凝成之前那种厚重冰层显然要很久,有同事带着法医车过来的时候,也只有一层薄冰。
有广澄路上一只鬼写报告,季寒川和邵佑暂时没有其他事要做。安德森过来询问他们,接下来几日回市区后有无安排时,他们只当本地政府另有招待,于是还算愉快地表示:“没有。”
回程机票倒是提前订好了,不过还有几天时间。
安德森犹豫一下,却是把两人拉倒旁边林中。茂密的松针遮掩了他们的身影,新过来的人们忙忙碌碌,无暇注意这边动静。安德森犹豫着,说:“是这样,其实我家里……”
他细细说。
季寒川听了一会儿,明白过来。原来安德森常年在外奔波,家中只留下妻子、女儿。
虽然全球各个国家中只有一个邵佑,但处于“同处地球村”的意识,在灵异事件渐渐公开化之后,国内选择性地共享了很多资料,其中,就包含季寒川与邵佑那个“传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