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怕在这之中,仍有一点十分明确。
属于玩家的“时间”,可以被打乱,却有始有终。
从他们的第一场游戏,到死亡,就是起点和终点。
季寒川听到这里,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仔细想一遍宁宁的话,而后恍然:“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场游戏里的“死亡”,并非下一场游戏的开始,而是真正的结束。
季寒川垂眼,看着眼前桌面。分明是很普通、很家常的一幕,但对于陷入“游戏”轮回中的其他玩家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他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有没有未来。
但季寒川知道了。
他“没有”。
他唇角扯起来,说:“其实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我找不到你们,就觉得要不然干脆找个楼跳下去吧,至少这样的话……有可能再见面。”
宁宁看他,有些忧心。邵佑叫了声“寒川”,握住季寒川的手。
季寒川回想从前。
过去很多时间,他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进入这场游戏时的种种不确切,可在此刻,当时的场景却又历历在目。季寒川缓缓说:“当时,我是在学校里。刚刚下了课,我背着书包,要往外走。宁宁,我和你邵爸爸没有在一个大学,所以一开始见不到,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当时,我叫你的名字,你也没有答应。”
宁宁叫了声:“爸爸。”
她想:那个时候,我在……
她失去了寒川爸爸新一场游戏的坐标。
同时,面对大量邵佑爸爸存在的世界被“关闭”,宁宁意识到,“游戏”恐怕出了状况。
那个存在没有“情绪”不错,但这一回,“游戏”又确确实实没有按照原有的运算逻辑来行动,而这势必造成“数据”的紊乱。宁宁抓住时机,尝试冲击“游戏”的核心。
她原本就是其中一份子。
这件事,倘若要邵佑去做,会很难成功。他需要经历漫长时间,无尽岁月,让自己缓慢成长。甚至于——宁宁私下里做过计算,认为邵佑爸爸成长到可以和“游戏”抗衡的地步时,一切已经太晚。
所有玩家走向死亡,“游戏”就此关闭。
季寒川安抚地看她一眼,而后继续说了下去。
“我走在那个学校里,周围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好在是现代社会,我记起来,可以给你邵爸爸打电话。但拨过去,又总是不接。”
邵佑说:“我当时在开会。”
季寒川说:“嗯,我后来知道了。但那个时候,又确实在想,如果‘你’并不是‘你’,我能怎么办呢?我……会不会撑不下来?”
他重新面对这个问题。
邵佑听着,回想着近一年多,寒川的种种表现。在“自己”面对种种游戏生物时,寒川表现出的异样兴奋和粘人。在每一场灵异事件结束之后,寒川带着点期待,看过来的探究目光。还有——
那一场梦。
他终于记起了梦里的血红色月亮,以及“自己”作为洒落的月光,注视着夜间的城市,同样注视着窗子里的寒川和“自己”。
季寒川简短地:“不过都已经过去了。”
他与邵佑十指紧扣。
这样环境中,宁宁比以前又发达了许多、精密了许多的运算系统面临一个问题:我是不是不应该待在这里?
第699章 再回
一家三口在餐桌上谈话。
在邵佑“苏醒”时, 宁宁重新确定了季寒川的方位,从而出现。
虚无的长河中,小世界开始朝中间那个最大的肥皂泡聚拢。
“游戏”又一次失败, 可这时候,这个特殊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存在又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待季寒川走向死亡。
季寒川算一算时间, 乐观地:“所以说呢,如果我能一直在这里活下去,应该还有七八十年可以过?”
邵佑眸色微凝。
他侧头,看一眼窗外。在下午下班时, 天气还算晴好。可这一刻, 窗外忽有乌云凝聚。
厚重云层之下,行人匆匆走过,遇上了游走在路面的亡灵。
他听到遥远的惊呼时, 而后一切归于平静。邵佑再回头时, 对上季寒川的眼睛。
季寒川说:“这里只有我一个‘玩家’。”
邵佑想到什么, 说:“是。”
季寒川冷静地:“一定程度上, 这里的‘能量’, 是守恒的。”
“游戏”为了困住他, 制造出一个庞大世界。季寒川至今仍不清楚这个庞然大物的运行机制, 但在这一刻,他忽而觉得,外间的天地广阔, 就是以“死亡”作为结局的必然结果。“游戏”受到许多限制, 并非无所不能。
邵佑回答:“是。”
季寒川:“……不过, 我们在这里吃饭的时候, 有的东西, 应该已经开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