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萌战战兢兢地拿着暖宝贴。以她的角度,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觉得暖宝贴似乎在不走寻常路地越来越热。转眼,到了烫手的程度。而女鬼似乎放弃攻击郁萌,开始远离玻璃。
为了以防万一,郁萌还是又把暖宝贴在玻璃上贴了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下。这时候,女鬼已经落后了。
郁萌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上的东西,片刻后,又因为过于烫手,将它放下,只用手指摸摸耳垂。
郁萌有一肚子疑惑想要问出口。
不过在那之前,她看到前方的季寒川抬眼,从后视镜里,与郁萌对视。
他微微笑了下,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郁萌心领神会: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还是等到出去再说。
车子再往前行驶,这一回,女人已经不见了,不过邵佑并不会因此放心。
果然,在一点三十六时,又出了状况:路中间,停着一辆奔驰,黑色的,正是刚刚那一辆。
和刚刚遇到女人的时候一样,如果不是邵佑把车速压得极低,他兴许要直接装上去。
这回,他们又听男人讲了一个版本的故事,只不过忍气吞声的妻子成了颐指气使的黄脸婆,自己则是适应社会规则的成功人士。他不否认自己与妻子争吵,而是含混地说,路上发生一点不愉快,不过很快解决。邵佑听他绕了半天,没到重点。不过有前面女鬼的经验,邵佑没有给男人提醒,就让他自己颠三倒四,一句一样一次的话,可以重复五六遍。
过程中,男人的脸也开始变化。青色、浮肿,嘴巴张开,舌头掉出来。男人偶尔会意识到这一点,于是亡羊补牢,把自己过于长的舌头卷一卷,像是窦云苏小时候吃过的泡泡糖那样,重新塞回嘴巴里。这个过程,原本同样应该非常惊悚。奈何有了前面的经验,几个人心中十分麻木,觉得用不着自己插科打诨,这个男鬼也能把故事拖上二十分钟。
刚才女鬼说:自己上了车之后,发觉老公被替换了,变成鬼,自己惊慌失措之下跳了车,之后找他们求助。
而在男鬼这边,故事大抵是一样的。老婆下车之后,再回来,已经变成了鬼。
季寒川听着,撇一撇嘴:又是这个老套的故事。
雪山困境,问相信谁。
最简单的答案,当然是全部都不相信。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套路,偏偏季寒川已经不记得自己用过多少次。
在讲故事之外,男鬼聪明地结合了女鬼的状况,提到害自己的女鬼头发很长,可以卷住自己脖子、让自己窒息的那种长。几个特案组成员听着,到这里,终于稍微有点配合的态度:“原来是这样啊。”
男鬼皱眉。
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为此,他舌头再度滚落下来,几乎要垂到胸前。
邵佑冷眼看着,心想:这么不修边幅,一点都不会打理自己,难怪老婆对你那么抱怨。
他算计着时间。
不知不觉,已经一点五十了。
接下来,大约很快……
男鬼倏忽露出惊悚的目光,喊:“来了!她来了!”
特案组五人精神一振!
男鬼哀求:“我们的车子出了点问题!肯定是那个女鬼动了手脚!”
他以如今的尊荣,说出这句话,实在非常没有说服力。
郁萌甚至有点想笑。
窦云苏的观感和郁萌差不多。欧阳杰的心思要深一些,忍不住考虑,如果是其他人呢?他们来到这里,遇到很多恐怖的场面。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其实马上可以离开。他们或许很难走到这一步,但倘若来了,面前是一个面容惊悚恐怖的男鬼,背后又跟着一个女鬼。两边互相指摘,八成要让受害者做出一个选择。如若不然,就有灭顶之灾。
然而欧阳杰已经可以自发地推出受害者做出选择之后会发生什么。
和郁萌前面说的那些“清官难断家务事”一样——你作为旁观者,劝架之后,被劝架的夫妻、情侣不会感激,还会埋怨你多管闲事,害得她们老公被打、进局子,于是要死要活、撒泼打滚,总之所有错误都由你承担。
欧阳杰抿唇。
男鬼求道:“你们让我上去吧!”
邵佑无声无息地踩上油门,说:“我们车上已经坐满了。”
男鬼立刻说:“我可以坐在车顶上!”
车里五人有些被震到。
季寒川心中一动:对,冥币可以准备,但如果过来这条路的人车上原先就没有坐满,他们又要怎么拒绝欲图上车的鬼?
此刻邵佑就是面对类似情况。
季寒川心里列出几套方案,而后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邵佑。他能感觉到邵佑在这一刻的压力,同时,另有一种特殊心情。过往的那些年里,邵佑独自面对。他承受着这样的压力,又从中学会了什么?
季寒川知道,自己的到来,让邵佑轻松了很多,命运轨迹也有变化。所以他偶尔要担心,自己是否让邵佑进了温室,以至于很难与鬼怪接触,遑论因之变成“游戏生物”,觉醒记忆。可现在来看,似乎——至少在广澄路这个灵异场所中,他做到了。
邵佑静了片刻,外面的男鬼露出志在必得的目光。如果说方才的女鬼是一根扭曲的面条,那这男鬼就像是盘在湿漉漉的青苔石头上的蛤蟆。他的脸变成青紫色,下面浮现出肉瘤的影子。舌头卷了一圈,眼看要落上车顶。
邵佑说:“车顶有人了,你没看见吗?”
男鬼一愣。
“这哪里有人?!”
男鬼以一种混合了惊讶、兴奋的语气说,“小兄弟,危难关头,你可不能骗哥哥我!好了,快让我上车。我帮你看着,说不定还能拦住那婆娘一点。”
这是打一棍子,再给一颗枣。暗示进入此地的受害者,男鬼会帮他们对付后面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