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游戏时,宁宁说,只要自己想把衣服“送”给她,那她就能穿上。
真正实施起来很简单,心念一动的事儿。
但季寒川由此深觉:养女儿好贵。
现在宁宁是四岁多,不到五岁。没地方上幼儿园,都是邵佑闲暇时手把手教。
季寒川作为不负责任、在外“打拼”的爸爸,深觉愧怍,觉得自己对不起老婆,邵佑完全是丧偶式育儿。至于季寒川自己,有精力时给小朋友买买衣服,没精力的话就完全把宁宁交给邵佑带,完全是渣爹模板。
他想到这里,心虚,不笑了。
表情变化落在外面观察的警察眼中,就是季寒川听到孙校长图谋不轨时,懒洋洋地勾了勾唇角。审讯室的白炽灯落在他脸上,照出他精致过头的俊秀容颜。
这么好看的孩子,哪怕成绩不好、不能走统招,也可以尝试去娱乐圈发展。
听到后半段,季寒川却慢慢严肃。
陈老师:“那会儿高考的各种检查、管理没现在严格。一中的孩子,都是在一中直接考。”其实现在也有这样的学校,但也需要校长和当地教育部门打好关系。摆出来的理由冠冕堂皇,希望孩子们在最熟悉的地方考试,不至于发挥失常。
陈老师:“孙校长研究了好久,最后决定是从眼镜架下手。他原本还考虑过其他的,但毕竟都要用金属测量仪,就都给否了。”
季寒川抬了抬下巴:“继续。”
陈老师:“继续啊,就是定制了仪器,找好做卷子的人。然后挑了年级前一百的孩子,想要瞒天过海……”他絮絮叨叨,说当初其实有些家长是不赞同的,但气氛摆在那里,最后还是所有人都心动了。
所以一夜之间,一中年纪排名前一百的孩子全部戴上眼镜。
又在之后的考场安排中,被有意打乱座位,不让外校过来监考的老师察觉。
那会儿电视电脑的普及率远不及现在,近视的孩子有,但数量要少很多。如果一个外校老师过来,面对一考场四眼仔,恐怕当场就能发现不对。
当然,到后面,即便座位被打乱了,还是因为某个学生眼镜掉到地上、被摔裂,而让一切露馅。
在当年的报道中,这一切,都是由某位“老教师”策划的。
虽然报道上很含糊,但季寒川读完之后,觉得那位没有被指名道姓的“老教师”,就是陈老师。
此外,报道中,还记录了陈老师在拆卷后拍出题目、传出校外的事儿。
此刻,那团影子组成的陈老师揉了揉眉心。他说是“坐着”,其实是飘在地上,很坦然,说:“拍题的事儿,是我做的。剩下的,都是给姓孙的背黑锅。他说他在教育界有关系,可以让我家囡囡上最好的大学。其实囡囡当初也就十多岁,但我听了,觉得我犯了事儿,囡囡身上原本就有污点。既然如此,不如把这事儿利用一下。”
季寒川挑眉:“你还这么关心陈小姐?”没看出来啊,之前在家里,不都是冷着脸。
陈老师说:“那是我女儿,我只是……”
自己是鬼,妻女是人,不知道要怎么相处。
季寒川:“行了。回答问题,为什么是十天?”
话题被扯到这里,陈老师说:“我还没讲完。这事儿曝光之后,我和其他几个人进了局子,孙校长升迁无望。所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想,如果当初没有用这么蠢的方式,而是实打实地抓教育呢?——到死,都在想。”
季寒川顺着他的思路:“所以要百日冲刺?”
陈老师颔首:“虽说如此,但孙校长还是希望,能够更完美地度过这一百天。所以在发觉出问题的时候,他就想要重来。”
季寒川:“比如。”
陈老师:“比如第一个十天,孙校长把老师学生带进老校区,但规矩订得不严,没说一百天都不能出去。所以才第三天,就有学生想要爬墙。后来越来越难管。”
季寒川轻轻“啧”了声。
陈老师:“第二个、第三个……哦,第五个。一群小屁孩儿竟然不翻墙了,枉我们把墙搭的那么严实。他们改偷钥匙!”
陈老师吹胡子瞪眼。
季寒川觉得好笑。
陈老师:“那就干脆别要钥匙了。第六个,唉,你怎么都记得呢?”他说着说着,还是有点不甘心。但已经知道,自己没办法对季寒川做什么。
哪怕“祂”不在这里,这小子也把自己克制得死死的。
两人讲着话,陈老师是不在意,季寒川更是“人人平等、信息共享”。而单面玻璃外,警方已经要被两人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弄疯了。
最先,他们还能骗一骗自己。可听那团诡异影子和季寒川的对话,同样的情形、经历,已经过了五六次?
这是第七次?
警员们几乎喘不上气。一时恍惚,觉得自己前几天的加班到底是为了什么。一时又恐惧,凉气从脚心直接窜到脑子里。之前季寒川说他的记忆被篡改,警察们还有点不以为然,此刻同样的事落在自己身上,简直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老师:“到这会儿,孙校长也不耐烦。怎么就没有一次,能让他安安心心呢?他不耐烦,我们就有好戏看。说是试点、想要这批学生考出好成绩,但说白了,状元只有一个。”
他眨了眨眼,橘子皮一样的脸抽动着,看着季寒川。
“只要活下来的最后一个人成绩好、能当状元,不就行了?”
季寒川抬了抬眼皮:“这也太没追求了吧。”
陈老师:“?”
季寒川:“先不说文科、理科,欧校长在的时候,好几次双科状元都在一中。就是‘只要活下来的那一个当状元’的想法,”他撇撇嘴,“真这样,别人会怀疑人家是去其他地方借读,只是学籍被扣住了,只好到一中挂牌当第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