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他谨慎地呼吸,能嗅到空气中的沉闷潮气,加上海水腥咸味道。他坐在一个湿漉漉的石头上,此刻四周都是黑暗。过了片刻,大约是适应了,能看出一些轮廓。
季寒川静静坐了片刻。客观上被动地失去视觉,让他有些不习惯。但在确定现状无法更改后,他站起来,准备先探索一下自己此刻究竟到了哪里。
这似乎是一个洞窟。
在石头旁边,他触碰到一片水洼。丢一块石子进去,“噗通”一声,再听不出什么。季寒川想了想,脱下自己的上衣,在袖子上绑一块石头,再拉着另一边袖子,慢慢将衣服垂下去。
碰不到底。
他看着水洼方向,想:或许这就是我进来的地方。
做完这些,他随意地把衣服取回来。湿漉漉的,穿在身上,也是平添一份寒意。他体格好,只要不是极端的冷,都能受得住。此刻干脆把上衣平摊在石块上,聊胜无于地晾一晾,然后去探索四周。
他没有带能生火的东西。即便带了,先前在水中泡那么久,也失去用途。
此刻,季寒川花了很长时间,慢慢意识到,这里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的空间。他手指触碰着湿乎乎的石壁,忽而一顿。
在上面……
好像有什么痕迹。
他停下来,耐心分辨。像是盲人触碰文字。
又过了很长时间,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太阳由东转西。季寒川摸出来了,这是一个人的记录。
那个人也被冲进这里。
但上面记录的时间是:光绪三十一年。
四十年前。
第75章 墙壁上
先前张老板与季寒川讲话, 提起这片海上的传说, 有说到近年战争里,葬身于此的海军。
而在那个时候,季寒川反驳他, 说海军算是英雄。英灵亡故, 即便魂不归故里,却不会出手伤人。
张老板被他噎住, 一时无话。
这场对话, 给了季寒川一个含糊信息:海面上的不对劲,是近年来才出现。
直到后来宋和风说起他的疯子父亲,季寒川心底的“近年”,又精确到“七八年内”。
但此刻, 他摸着墙上字迹,却倏忽发觉,这个诡谲传说, 已经在海面上流传已久。至少在这个人的记录里, 他祖祖辈辈,都听过类似的故事。
季寒川拧眉,从记忆里,揪出前天夜里、自鱼怪眼中看到的画面。他仔细回忆着那些画面中渔民身上服饰,还有轮船制式,下了结论:至少是明代之前。
这还仅仅是鱼怪出现的时间, 与“祂”无关。
想到那个怪物, 季寒川微微发愁。他继续往下摸去。
墙壁上的字迹似乎是用匕首刻成。当年一定刻得极深, 才能在海水冲刷下保留整整四十年。刻字的是个文化人,或许是为了言简意赅、少费力气,用了文言文。偶尔出现季寒川琢磨不透的字,不知是被海水腐蚀太过,还是异体字。好在结合上下文,也能猜出七七八八。
季寒川心里渐渐有谱。
这个人也遇到了与自己、与宋和风父亲类似的事。到了夜间,船上就会出现怪事。让人心神不属。
在这个人的记录中,他是一个普通船员。这个身份,让季寒川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随着一点点辨认字迹,他心态又放平,自嘲:哪有那么巧合。
作为船员,他还提到,自己这次出海前刚刚娶妻。哪怕为了青梅竹马的妻子,也一定要回去。
季寒川便意识到,这个人恐怕也是无意间被冲到这里。
此后,是许多絮絮叨叨,大抵是一个人在这里,实在无聊,无事可做,闲到发疯,于是讲了许多青梅妻子的事情。说她温柔贤淑,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说好相守白头。
在这其中,提到了一个村落名字。
季寒川手指摸上去时,有些惊讶。
他很快得出结论:对,这是宋和风在的那个村子。
可四十年前……
时间对不上,不会是宋和风的父亲。
季寒川眉头愈皱。此刻继续往下摸,手指在湿滑的石壁上扫过。这里还是太凉了,他皮肤冰冷,胸膛里心脏跃动,泵出鲜血、为全身输送温度。季寒川了解到:那个船员被冲到这里的时候,不仅找到了随身带的佩刀,还捉到几条一起被乱流冲来的鱼。
只是在摸到“鱼”字时,季寒川隐约觉得,这个字,似乎比其他字刻得都深,像是在强调什么。
季寒川抿一抿唇,继续往下。
虽然决心离开,但那个船员又有些恐惧。难怪,外面是一片幽深海域、四处涌动的暗流,这次被暗流裹走还能活下来,纯粹是运气好。再有下一次,会是什么结果,很难说。
可鱼一天天吃完,他还是下定决心。
到这之后,记录的字迹倏忽乱了起来。季寒川要加倍花时间,才能辨认。
似乎是那个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很难以置信的事。
他摒弃了文言文,用白话文,在墙壁上一遍又一遍地刻: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字迹更深了,不知被描摹过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