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一点光。是明亮的白,从远方照来。过了片刻,稍微近一些。再仔细看,竟真的带着出租车标志。于章惊喜,去拉季寒川与高修然:“韩哥!高哥!来车了!”
季寒川懒洋洋抬一抬眼皮:“嗯。”
一顿:“我坐前排。”
于章:“啊?哦、哦。”他倒是无所谓,能尽快回到酒店就好。可想到“酒店”,于章又有些牙疼。方才的兴奋之情,都在这一刻冷却。他终于想到什么,在出租车停下的这点空隙里,低声问季寒川:“韩哥,咱们回去以后,还住酒店……?”
季寒川道:“住旁边的工地。”
于章放下心,看季寒川拉开车子前门,坐了进去。
于章扯着高修然,坐在后面,听季寒川对司机说了酒店名。司机像是对路很熟,说:“你们是来旅游的吧,怎么这么晚在这里?”
很话痨,又很热情,带着真实的烟火气。
季寒川笑道:“晚上出来转转。师傅,你也是,这么晚还开工,是夜班?”
司机师傅长吁短叹,说:“这不是家里两个小孩儿,一堆课外班,只好多跑跑,能赚一点是一点。”
季寒川顺口问:“您孩子多大啊,男孩儿女孩儿?”
司机师傅笑道:“两个臭小子,大的读三年级,小的刚上幼儿园。”
季寒川道:“等小朋友长大了,就知道您辛苦了。”
司机师傅:“嗨,咱也不考虑那么多。”但说着说着,还是笑起来。
两人一路闲聊,后座上,于章渐渐昏昏欲睡。耳边响起一道鼾声,是高修然。他已经歪在那里,睡得不省人事。
于章放松地打个哈欠,想:有韩哥呢,不会出事。好不容易出来,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他这样想,也打算小小地补个觉。后面半睡半醒,意识飘忽,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突然来了一道强光。紧接着,是汽笛声。于章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一辆不知多高的货车,朝自己所乘的出租撞来!
驾驶座上,司机却不见了。
于章心底一凉,电光石火的功夫,他扑上去,试图握住方向盘、往一边打。他心下哀叹:难道就没有个清静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说怎么大晚上能打到车。
可他还是离得太远、速度太慢。
于章几乎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
可有一只白皙的、修长的手,在他之前,握住了方向盘。
是“韩川”。
混乱之中,于章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一点抱怨。还是韩川的声音,自言自语似的,说:“亏我和你聊那么久教育经。”
他也不知怎地,谈起“小孩教育”,就冒出许多想说的话。司机问他,是不是也结了婚、有自己孩子,季寒川就卡壳。他想了一瞬,觉得没准是真的,不然自己给宁宁扎起头发,怎么那么顺手。可也就是这走神的一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卡车撞来、司机消失。
他一手拉着方向盘,另一手撑在驾驶座上,轻巧地跃过去,自己当上司机。出租车的车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很大的尖锐响声。季寒川拧着眉尖,将方向盘打到极致,避开第一次撞击。奈何货车再度冲来——!
季寒川不耐烦了:“有完没完?!”
他身侧,浮起一道浅淡身影。于章呼吸都要停滞:是那个司机!
眼下,司机脑袋上开了个洞,鲜血汩汩流出,露出一口森然白牙,看着季寒川,便要上前抢夺方向盘。
他抢的第一下,季寒川腾出一只手,将司机推开。
这个过程里,季寒川眉头拧得更深:总觉得,力气比自己之前遇到的东西大一点……
或许因为这是第六天与第七天的交界点,游戏生物的限制几乎被尽数放开。
此刻,路上再无行人,只有一辆向前冲去的出租车。车子在马路上扭动,一下一下,像是在躲避什么。又像是司机喝醉了酒,无法控制。季寒川厌烦,喝道:“于章、高修然,来帮忙!”
高修然猛然打了一个鼾声,被于章拽起来时,还很茫然。但他很快见到前方的场面。
季寒川命令:“按住他,别让他打扰我。”
于章咬咬牙,扑上去。可他不是季寒川,拼尽全力,也只能让司机的动作慢一点。另一边,高修然也加入,两人一起,堪堪拖住司机。与此同时,货车再度朝出租冲来——
季寒川忽然道:“你死之后,拿到多少赔偿款?”
司机师傅一愣,货车的速度却没有减慢。饶是如此,他不捣乱,季寒川就轻松很多。
季寒川道:“一般来说,这些货车都宁愿撞人,也不刹车,否则他们自己会被货物压死。”因为惯性。
司机师傅脸上浮出点仇恨。
季寒川道:“但货运公司都会为他们买天价保险。有这笔钱,你老婆孩子伤心是伤心,之后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
司机师傅再度愣住。
季寒川:“要不要去你家看看?”
他抽空,瞥一眼司机:“不过你这样,好意思见你老婆孩子吗?”
司机师傅脸色复杂,脑袋上的洞一点点消失,慢慢地,又成了正常模样。
货车也消失在出租车后。
季寒川却没有交出方向盘的意思。他抬抬眼皮,言简意赅:“指路。”
司机师傅一脸挣扎,季寒川友好地:“你不想去,也没关系,正好先送我们回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