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像不像是那话本里偷溜进姑娘闺房的山妖,就为了捡那生得漂亮的小娘子绑回去成亲·······”
一场红浪翻被的缠绵情事,你只懒洋洋的窝在石燕怀里,明明已经被他折腾得腿脚发软没了力气,偏还不服气他方才故意调笑你身子娇弱的情话,硬要揽抱住那温热宽阔的肩膀,不怕死的凑到耳边轻飘飘的撩拨,还以牙还牙的刻意把呼吸都贴近,直看着他耳垂都因你的呼气而染上层薄红,这才心满意足的挑了挑眉,自觉已经讨回了些面子,好不得意的递了个娇俏的斜睨,松开手准备下床去整理下自己这不成体统的仪容,却忽的被一只冰冷的手揽抱着腰扯回,他本就宽肩长臂生得极高大,这一下将你温柔的重新压覆在绵软的被褥上便几乎将你整个人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并未卸力只虚虚的压在你身上,你便能瞧见他紧绷起的肌肉线条紧实而有力,一双墨黑的瞳孔使得眼神有种莫名的专注,大概是眉眼间的线条轮廓太过干净利落,便使得你这样近距离的看向这张脸时,居然并不为他毁容的破败而夺去全部目光,反而在他这样温柔的敛眸中,生出一种毫无来由的侘寂美感。
你这样怔愣的眼神明显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含在嘴边的亲昵情话都一时忘词,只在你这样的目光中下意识的微微撇过脸去,将他毁容更为严重的那小半张脸往阴影里藏去,耳尖已经滚烫得通红,你这才回过神来,只按下心底涌起的一瞬难言心绪,看着他因侧头而更为明显的纤直长睫,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情窦初开的少女只在情郎的怀里撒娇,温温软软吐出的话却是包裹着刀子的蜜: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总是想着,当初都怪自己贪嘴,好吃什么糖葫芦,这才引来你这么个觊觎的登徒子,哼······便该让那整天抱着话本做梦的冬藏来瞧瞧,这每日往窗台送花的,可不止有形容俊俏的神仙公子,还有可能是生得······”
话一出口才突觉有几分不妥,这才急急刹住,只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少女便瞧着心上人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受伤神情,只急忙找补,但大抵是因为这关心则乱,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反而愈发有些不自然:
“还····还····还有可能是武功高强的潇洒剑客!自然也都是极好的!”
少女仿佛也觉出了自己这番收尾有些潦草,本来是情意绵绵的娇嗔打趣却因这无意的话头而变成了戳痛对方伤口的利剑,便只有些小心翼翼的解释:
“我向来是觉着男人便该顶天立地才是可令女子依托终身的好儿郎,又不是那潇湘馆里以色侍人的兔儿爷,皮相终不过是虚妄,我如今既已是你的人了,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然也不会嫌弃你相貌如何的了,你切莫多心才是。”
竟是逼急了连那些风月场上的不雅事也拿来举例了,可见是情真意切,正欲抬眼仔细瞧瞧他可还在为方才的无心之失而心生不渝,却只感觉有轻轻的吻落在眼角,却是石燕已牢牢的将你压抱在怀里,埋首在你颈边,你一时有些拿捏不准,正欲开口询问,便只听耳边有低低的情绪莫名的问话响起:
“你这话说得可是言不由衷?怕只是在唬我。”
你不由的只无奈一笑,手温柔的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肩背,语带安抚:
“我何须撒这些个谎?莫非在你心底我便是这样只看皮囊的肤浅女子?纵然我只爱俊俏的少年郎,你也并不差啊!只是因着意外才面容有损罢了,又不是彻彻底底的没法看,依我看啊你脸上这疤啊却是不多不少将将好,若是再多一分便丑了,若是你原本的模样,我反倒要担心以后你会不会被其他漂亮的小姑娘勾走呢~~你说是不是?”
石燕只紧紧的拥住怀中的娇娇,明明句句都是动人的情话,那种因着这残破伤疤而生出的自卑惶恐却在心底愈演愈烈。石燕也知她方才的话只是无心说起,但到底是自己偷来的一切,便这才如惊弓之鸟般总是因着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而心生不安。
自己在当初只是因着那道荒唐的圣旨才鬼迷心窍的生出了可染指的狂妄,借着对方的柔弱可欺便起了独占的心思,可贫瘠的土壤如何配得上这世间最珍奇的羽衣青囊?她其实从未刻意炫耀展示过什么,但到底是不同的,她是珍珠美玉堆里长成的娇娇,千金的美酒因为觉着寡淡便不肯再碰第二口;价值昂贵的白玉海珠却只碾磨成细细的粉末掺进脂膏中,连用来涂脚都还嫌有些粗糙;世间难得的名家字画塞满箱柜,便是随便抽出一副来也能说得头头是道入木叁分········
她是这样的单纯好骗,也从未问自己要过什么,即便是一些民间易得的便宜小物件,也能令她开心许久,她明明连山珍海味都吃厌,却依然会因着一盒粗糙的桂花藕糕而红着脸对自己讨好撒娇。
她从不觉着自己有何珍贵,但恰是这样娇养出来的从容底气,不经意间的才情展露,却反而使得石燕日复一日的愈加心生不安患得患失,连听一句无心的玩笑,都自惭形秽的疑心是否是意有所指·····
而你自然是故意的,
便像是温水煮青蛙,他在他的江湖中自是如鱼得水的高手剑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但如今他却因着对你的爱而被困在这温香软玉的闺阁中,看的是往来皆权贵的名门交际,听的是弯弯绕绕的仕途经济学问,便只如那被拔了牙的老虎,捆了翅膀的雄鹰,只消你言行举止中稍加些刻意的引导暗示,便自会产生对自我价值的怀疑,而这种无孔不入的自卑感将使得他对你愈加的患得患失,而一旦他在这段感情中失去了自我的独立人格,勿论他武功多么高强,性情多么阴晴不定难以揣测,他便已成了你手中的提线木偶,难以挣脱。
你心中只信心满满的得意一笑,脸上却丝毫不显,只继续加重着砝码:
“你何须这般揣测我,我对着你向来是坦诚无二的,自不会骗你。倒是你,待日后我随你去那天涯海角也罢,吃糠咽菜也罢,你都须得发誓绝不可负我,也自不得有丝毫欺骗与我,否则我这般自毁前程的与你私奔,还落得如此下场,那倒还不如你现在便一剑杀了我罢!”
几乎是话音刚落,你便只感觉怀抱的身体一僵,良久才恢复过来,只感觉有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后,使你忍不住战栗了一瞬: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