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潘卫城中,这些日子,戒备比起往日,更加强了一倍。跟随李定国来此的府兵家眷,凡是有把子气力的,都被用一天两顿的干饭面饼招募而来,发疯一般的挖土垒石,修补城廓,建筑支寨。位于松潘卫城堡南北(松潘卫城位于一处狭窄的河谷内,左江右山,只有南北可以出入)的护城河也已经加深加宽,城堡的南北两道城墙也进行了改造,用沙袋堆出了斜坡,使之可以防御火炮的轰击。
分驻在松潘卫各处的李家军士卒,也次第收缩,集中到了以松潘卫城为中心的岷江上游和岷山南麓。
同样属于李定国治下的朵甘都司辖区内的仓溏城和朵甘司城那里,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景象。李定国的官职虽然是朵甘节度使,但他的军队并没有控制整个朵甘都司的地盘,只是占据了朵甘都司东北部,靠近松潘卫的地盘,实际控制区域也不大。而李定国的主力,仍然赖在松潘卫的地盘上不走。
不过在过去的两三年间,明军的西川节度使司对盘踞松潘卫的李家军采取了视而不见的对策,仿佛承认了松潘卫归朵甘司所有。而李定国也不客气,直接将自己的帅府摆在了松潘卫城,还将自己所部军民(府兵户)的大部分,都安置在了松潘卫境内的山谷、河谷当中,让他们抢了当地土司的地盘,自己屯田过日子。日子虽然苦哈哈的,但总算还能勉强活下去。就在这群劫后余生的军民,以为自己就要在松潘卫和朵甘司的大山里苦熬到死的时候,形势就陡然紧张起来了!
松潘卫城街头,总有身着红袍的军官,策马疾驰而过,从李定国的帅府领受了军令,然后去所部布置。过完年开始,松潘卫城中,肃杀之气,就日甚一日了。
此时在节堂之内,几个李家军军官,正在帅案之前,低声的向大明朵甘节度使,左都督李定国汇报军务。而李定国看起来比两三年前苍老了不少,也消瘦了一点,不过目光仍然炯炯有神,身体也非常健康。他也不落座,而是站在帅案后头,一件粗布袍子,随意披在身上,却显得威风凛凛。
从去年开始,因为朱三太子、吴应熊、吴国贵、葛尔丹等人的敌对立场,李定国军中的人心已经有点惶惶,现在全靠他多年累积威望在支撑士气。
“节帅,近日各处都在征发壮丁,构筑城防,钱是不用发的,额们自己都有不少时间没见财帛入手了,可是饭总要管饱啊!现在各处的米仓,每日只见少,不见多,西川节司又封了岷江商路,不让粮食运到额们这里,军中的存粮恐怕很难支撑到秋后了!”
“节帅,近日点算兵器,补充各营,刀矛弓矢还算足备,可是枪炮火药却没有多少,不够拉出去打一场的......”
“节帅,松潘卫、朵甘司都是苦寒贫瘠之地,恐怕养不了额们太久了,不如趁着手头还有点本钱,博他娘的一场吧!”
本来李定国只是不动声色的听着底下的军官抱怨,缺粮少械的事儿他都知道。他的军队虽然被明朝招安,但是朝廷从没把李定国的军队当官军,同样的,李定国军中也没什么人忠大明朝廷。所以朝廷能给李定国划地而守,让他自生自灭,就已经仁至义尽了。想朝廷补给钱粮器械,那是根本不可能的。而松潘、朵甘的确苦瘠,地皮都快刮出血了,也养不起李定国的数万大军和十几万军眷。
对此,李定国也没什么办法可想,也就只能熬着,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自己也不知道?
现在手下说到“博一下”的事儿,他的眉头就是一紧。
相比粮草耗尽这个六个月后才会要命的麻烦,眼下和朱三太子那一派的对立,才是火烧眉毛的危机。
朱三太子现在步步紧逼,而李定国、艾能奇、刘文秀三人只能硬着头皮忍耐。因为大明朝廷那边显然想和稀泥,所以朱三太子他们只是紧逼,也没有撕破脸皮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