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氏忽然就没了兴致,刚刚燃起的火气随着这股陌生恍然熄灭,再看那躺在榻上捂着肚子哭泣的小叶氏时,愤怒也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了。“也怪我,还以为是在从前呢!”她面露苦涩,把刚刚砸东西时弄脏的手在衣服上抹了抹,上好的衣料就染了一片油污,还有股子荤味儿,那是小叶氏早上没吃完的肉饼。“白兴言,你纳我为妾也有十几年了,我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白家的地方。当然,你也帮过我们红家不少,给红家在生意场上疏通了关系,才能让红家的生
意越做越大。”她仰起头,吸了吸鼻子,“做为回报,这些年红家没少往国公府里抬银子,抬各种值钱的物件儿。你用这些金银珠宝灌溉着你的仕途,也滋养着叶府、郭府。我说过什么吗?红家说过什么吗?我念着我们最初的欢好,这些年来孝敬你的母亲,尽可能地保护你亲生的孩子。多少次你在前方作恶,我在后头默默地为你收拾残局,为的就是
减轻你的罪恶,想着的,是或许将来有一天你可能后悔,那样我就可以在你想要回头时,还能给你一方乐土,让你有家可归,有头可回,可罪可赎。”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甚至就在刚刚我还在想着,你只是一时昏了头脑,我只要闹一闹就会把你闹清醒,毕竟你曾经是那么的喜欢我们的轩儿。看来我想错了,有
心的人才会回头,无心之人根本不记得从前过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再次向白兴言看去,“言哥,以后我不会再为你善后了,不管你做了什么,都要由你自己来承受因果。红家还完了白家的扶持之情,我红飘飘也还完了言哥的缘份之债,不管你再做什么天打雷劈之事,我也不会再帮你收拾战场。善恶终有报,我不会再心疼你,该报就报吧!言哥,从今往后,你不再欠我,我也不
再欠你,我虽还生活在这座府邸,可是你的一切,就都无我与关了。”
她说完,拉起白蓁蓁的手,抬步就往外走,却被白兴言叫了一声:“飘飘……”
她脚步顿住,心里的难受无异于当年淳于蓝一头撞死在国公府门前之时。
红飘飘想,这种时候叫住她,多多少少也是有点舍不得吧?都说她红飘飘是国公府第一美妾,甚至一直都有人说她比白惊鸿还要好看,年轻时的她也这样以为,甚至以为凭着自己这张脸就可以在这位文国公心里永远占着一席
之地。何况她还历尽九死一生,给文国公生了两个孩子。所以这种时候白兴言叫住她,也是念旧吧!
可惜,她想错了,白兴言叫住她只是问了一句:“你说为本国公善后,你善了什么后?”
红飘飘一愣,随即苦笑起来,“我忘了,你若真念旧情,当年蓝姐姐就不会死。”
“你说什么?”白兴言没听清楚,但话语里已很是不耐烦。“没什么。”红飘飘摇摇头,“不是问我都为你善了什么后吗?其实不该问我,该问问你自己。白兴言,你好好想想,在过去的那些年里,你自己都做过哪些丧尽天良之
事。你做了什么,我就做了什么。”
这是红飘飘留在竹笛院的最后一句话,却如一盆冷水把白兴言给浇了个透心凉。他做过什么,他当然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可是他做了太多事,红飘飘每一件都参与了吗?这特么哪里是善后,这是在给他挖坑,那些他自以为已经除去的隐患,都被
这个女人偷偷地藏了起来。或者换句话说,他折腾了这么些年,很有可能都白折腾了。
“娘,你哭什么?”离了竹笛院儿,白蓁蓁不解地问红氏,“真为了我父亲哭?值得吗?”红氏往脸上抹了一把,“肯定是不值得的,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它自己往下流。我不是哭他,我是在哭我这十几年眼瞎,是人是狗都没分清楚就嫁了。孩子,你可要把
眼睛擦亮了,宁愿做一辈子老姑娘,也千万不能走我的老路。咱们不是非嫁不可,女子也不是非得要靠着男人才能存活,你只要手里有钱,一个人照样过得舒坦。”
白蓁蓁点点头,“这话说得在理,不过我比你命好,我相中的男人比你相中的强。”
“是啊!”红氏长叹一声,“有我这血淋淋的例子摆在眼前,你要是还看不清路,那你就是瞎子,算我白生养了。”“放心吧,我会过得好的。”她挽紧了娘亲的胳膊,“你今后也得往好了过,不是都想开了嘛,有没有男人一样活,那就把你的男人给忘了,他爱咋咋地,跟咱没关系。
昨儿老夫人提到了和离二字,不如你试试,把我那个爹甩了算了。”“我?”红氏一愣,随即摇头,“我已经晚了,除非扔下轩儿,否则我走不出这文国公府。更何况如今我也不想走,你没发现么,打从你二姐姐回来,这座国公府是越来
越热闹了。咱们被这府虐了十几年,如今也该反过来虐虐那些该虐的人。不是说要荣辱与共么,咱们得跟你父亲共患难啊,不能给人留下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话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