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锦鲲在床上看书,听阿九这样一说,也笑着应道:“是呀,多亏你们东家照顾得好。”
“咱们东家照看店里的生意,店里的生意红火;照看少爷,也把少爷照顾得白白胖胖的。”阿九取笑着二人。
阿瑜白了他一眼,“少在这里贫嘴。”
“谁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呀?”陈瑶婷从外面走进来,手里面还揣着一簸箕的大红枣。
她捧了一把红枣给阿瑜吃,“这是隔壁二婶给的,说是她家村里捎来的年货。”
然后又塞了一些给陈锦鲲,自己也坐在凳子上吃起来,唯独不给也在一个房间里的小阿九。
阿九不乐意了,他比陈瑶婷也就大两岁,平常两个人老是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吵架,这回没吃到红枣,知道是陈瑶婷故意排挤他,便说:“哟哟哟,这是哪位大小姐呀?吃着大红枣,也不想想别人?”
“哼,你说哪个别人?这里我哥是人,我婶子是人,唯独你不算是。”
阿九不服气的问:“为什么我不算是?”
“你是外人,跟我们不是一家人,我吃大红枣关你屁事,为什么要给你吃?”
阿九语塞,陈瑶婷这番话倒也没有说错,横竖这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不是陈家人,想发火也没处发。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怎么天天拌嘴,就不能消停消停?”阿瑜说着,把手中的大红枣塞了一半给阿九。
阿九这才不说话了,塞了一颗大枣子往嘴里面嚼了一口,赞道:“呀,真甜!”
阿瑜想了想,说:“阿九呀,等会儿到我这里拿些银子,雇辆车到邻县采办一些年货来,这转眼就要过年了,大雪一下,只怕以后路更难走,要买就多买一些回来。”
“我们家的年货为什么要他去买?叫我去,或是叫阿爹去,都可以呀。”陈瑶婷好像跟阿九天生就不对盘,老是跟他抬杠。
“你年纪小,又是个女娃,怎么去?阿爹年纪大了,你忍心叫他一把年纪去外面采办?你哥受伤,我也不方便出门,想来想去,只有劳烦阿九了。”阿瑜掐一掐陈瑶婷的小脸说。
阿九倒是满不在乎,看着陈瑶婷的小脸,坏坏的笑着说:“嘿嘿嘿,你想跟我一块去吗?”
陈瑶婷用嫌弃的眼神瞥了阿九一眼,“切,我才不要呢。”
阿九也不恼,调皮的说:“不去就不去吧,我权当少拉一件货吧。”
“哼,你才是货呢。”
“哦,说错了,我是说东西。你不是货,也不是东西,所以不应当跟我一块走。”
“你……”陈瑶婷小脸涨得通红,两个人又叽叽喳喳拌起嘴来。
阿瑜看着摇摇头,陈锦鲲倒笑起来,他这个妹妹一直在家里闹得慌,难得遇上个冤家对头,也省得她越来越无法无天。
第二天,阿九便听阿瑜的吩咐,采办了一车厚厚的年货。他这一来,还给阿瑜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听说邻近的郡县都下了大雪,而且那雪都下了很久,厚厚的将近有一尺来深,半个多月都没化,把庄稼地里面的庄稼都冻死了,百姓颗粒无收,隔壁县还有冻死人的呢。”阿九出一趟门,就把见到的情景告诉阿瑜。
“想当初,我们在家乡,也遇上过下雪的,但也不至于冻死人呀。”阿瑜心中有些惊讶。
陈锦鲲在书院里上课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地理知识,便说道:“我们家乡的田地多,人口少,而隔壁的郡县农田少,人口又多,一碰上什么恶劣的天气,收成减少,自然就要饿肚子。遇上这样颗粒无收的年景,无以为继,自然只有饿死。”
“官府都不管管的吗?朝廷听说闹雪灾,应该也会拨一点救济的钱粮之类的。”阿瑜的语气里面有几分同情,要隔在以前的那个世界,应该会发救济款的。
“管什么?都是一群吃肉喝血的狗官!”阿九气乎乎的骂道,阿瑜的话又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总共才两亩田,都不够吃。可上门收税的狗官硬是要我们交够人头税,那年闹旱灾,蝗虫又把庄稼吃了一个遍,可那些狗官就是不肯松口,还把家里的东西抢去交税。弟弟妹妹们都饿死了,哥哥也生了病,要是我不逃出来的话,恐怕也死在家乡了。出来后我才知道,朝廷听说我们那里闹灾,都免去了我们三年的赋税,可那帮狗官还是收了税,拿去自己享受。”
陈锦鲲是个古道侠肠的热血少年,一听这话,马上愤愤不平的说:“还有这种事?像这种贪赃枉法的狗官,就应该去告他们,让他们绳之以法才是。”
“告?怎么告?官官相护,我们这些人又不识得几个字,上哪里说理去?”阿九说出了自己的心酸。
阿瑜跟陈锦鲲对问题的侧重点不同,她问阿九:“那你现在出来之后,还跟家里人联系吗?以后还回不回去?”
阿九摇摇头,茫然的垂下头来,“不回去了,我出来的时候,我爹就死了,我娘也带着我哥逃到外乡,能不能活着都不知道,以后怕是也遇不着。我这一辈子,就一个人安安生生的过吧。”
阿瑜拍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和鼓励,“没有家人,你还有我们,我们会把你当成一家人来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