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三医院的急诊室灯火通明。
看病的流程熟悉又陌生。
越闻星全程闷着,任凭贺沉言将她抱上车, 护士和医生的询问她知无不言, 就连初步诊断听起来都似曾相识。
拍完片子, 越闻星被带到一间单人病房休息。
手腕处已经由护士做了紧急处理,动起来似乎没那么疼了。
“睡一会, 结果出来了我叫你。”
贺沉言为她拢好被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冰冷的月色覆上他深邃的五官, 带着一种蛊惑感。
越闻星另一只手紧紧拉着他,就好像抓着海里的一根浮木。
她缓缓闭上眼,思绪逐渐涣散。
月影沉沉,星子黯淡。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下着雨,地上随处可见的水洼将人的裤管湿润,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爆米花的甜香。
越闻星被人从120的车上移下来的时候,思绪还很清明。
她看见陈欢那双通红的眼睛,越涛神情里的懊悔,以及平常喜欢和她斗嘴的越湛,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她看见进手术室之前,自己还弯着眼笑了一下。
那是一个混乱到极点的晚上,陈欢坐在手术室外一声一声地哭,越涛佝偻着身子,一夜仿佛老了十岁。
之后的画面她看不清了,越闻星觉得身体僵硬又疲乏,醒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侧面的镜子里倒映出,她白得像纸一样的脸。
好像有人走进来,声音模模糊糊,她使劲想睁开眼,却只能看见一个差不多的影子,耳边断断续续的,传来陈欢的恳求和询问。
以及,医生最后的诊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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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字句如针一般扎入她心里,似乎比手上的伤口还要疼。
“骨折、腕关节脱位、tfcc损伤...”
“手术后最好不要长时间用手,平时多注意休息。”
“还好伤到的是左手,日常生活应该没有大碍。”
......
夜凉如水。
越闻星从梦中惊醒,汗渍将颊边浸湿,她缓缓吐着气,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
窗外的天空显露出鱼肚白。
环顾周遭,贺沉言已经不在房内。
坐起来,手腕已经被认真的处理过,重新换了一层白纱布,她动了下手指,酸胀感依旧不减。
忍痛走下床,越闻星想去对面倒杯热水,房间里的一切布置与五星酒店差不了多少,软装和硬件设施都相当完备。
除了她身上穿着的病号服,和鼻尖缠绕的消毒水味,她甚至不觉得自己身处医院。
走到柜子前,发现门并未被人带上。
耳边,传来一阵很轻的说话声。
其中一道声音她很熟悉。
慢慢挪至门边,通过门上的玻璃往外看,斜前方站了两个男人,背对着她的那个是贺沉言。
他身边的站着的人,越闻星好像在哪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
大概因为两人身高相仿,身型也差不多,瘦高而精悍,堪堪遮住多余的视线,以至于她看了几眼才发现,其中还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令夫人的状况不太理想,旧伤复发加上新一轮的肌鞘组织挫伤,完全复原的机会不是没有,只是过程恐怕会有些困难。”
越闻星脚步一顿,脚尖恰好踢在门上。
不大不小的动静,将室外的三个男人惊动。
贺沉言回眸,恰好对上她的视线。
他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朝这边看了一眼,气质温润又柔和,越闻星想起来,上次曾在昭月坊见过的。
季时礼朝那位医生点点头,十分善解人意的把时间留给两人,临走之前拍了拍贺沉言的肩膀,“有需要再找我。”
窗帘被室外的风吹起一角,白纱飘幔,天空里朝霞泛起橙色的光晕。
越闻星左手紧握,走回室内,伫立在窗边。
疼感侵蚀着她每一寸肌肤,却比不上心里的绝望让人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