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子里的荷花只开了两三朵,娉婷而立,粉嫩嫩的颜色直教人怜爱不已。才入了夏,天气就燥热难耐了。
问荆突然出现,向慵懒倚在亭边的将离行了礼,说道:“妖主,您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回寝宫稍作休息吧?”
男子直起身子,一身玄色锦袍无一修饰。
如墨的发丝间有轻盈的雾气凝结而成的水珠,极小,极亮。他低垂的眼帘上、凌厉的眉梢上,也都是挂着水汽。
“怎么样了?”将离并没有依言动身回屋,只收了看向池中那朵半开红荷的视线,微阖了一双丹凤眼。
问荆立即明白他是在问辛夷,低头禀告:“崖香姑娘说辛夷上神一刻钟前迷迷糊糊醒了一次,还叫了一声‘父君’。”
闻言,将离豁然睁开眼睛:“醒了一次?叫了一声‘父君’?”他的左手轻轻摩擦着右手拇指上的莹白玉扳指,一圈又一圈。
“是。”
将离这才动了身子,转身向寝宫走去。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过来,满是疲乏:“去昆仑墟。”
崖香所言不假,辛夷的确是醒了一次。嘴里嘟嚷着父君父君,可现下却又是如死人一般了。
若不是还有轻微的呼吸,崖香可不会怀疑榻上这人是死了六百年而不是睡了六百年。
茯苓和辛夷坠入云海,早已是六百年前的事。
那日众人赶到,为时已晚。
本应坠入云海的两人都在守灵台旁。茯苓一身血污,满身伤痕,狼狈不已。她伏在地上,龙身若隐若现,额间的红色神印已经消失,降为仙身了。
她身前站着一女子,衣衫褴褛,赤足而立。同样满身是伤,血水沿着裸露在外的脚裸没入地上。她背对着众人,没有人看得见她的神色。
只听得她用毫无温度的声音对地上的茯苓说了一句:“茯苓,这九万八千年,你过的可还舒坦?”
“你心智未长,胆子倒是大了。”
然后?然后没有然后,将离匆匆赶来,抱住了昏睡过去的人。
待众人看到她眉心的银色神印,才恍然大悟,竟是辛夷!
司命仙君捋着胡子,故弄玄虚的对他的小徒弟说:“你的猜测不无道理,本君听说,上古时代的神有很多都是这样的。”
小仙童歪了脑袋,喃喃道:“这么说,昆仑神女坠入云海不完全是茯苓公主的有意为之,而是顺应她的飞升之劫?”
“姑且......可以这么说吧。”毕竟这种概率少之又少,怪只怪茯苓公主运气着实太差,生生背了黑锅。
“那不就好办了?”小仙童显然是涉世未深,一派天真浪漫地笑:“天帝将此事与苏叶帝君解释一番,茯苓公主便就可免受死刑了!”
司命仙君哑然一笑,无奈摇头,道:“辛夷上神险些丧命,叫帝君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即便帝君看在昆仑墟和天界的交情上不杀茯苓公主,妖主将离又是那善罢甘休的性子吗?”
的确,将离不会善罢甘休。他当日便已放下狠话,说若天君舍不得罚,便由他亲自来罚!
“神君!”崖香见来人身影惊呼一声,立即“噗通”一下伏跪在地:“全因崖香无能保护小主子......”
“此事与你无关。”苏叶打断她,抬手示意她先起来。
他撩开衣角,在宽敞的床边坐下,伸手覆在女子脸上。
是他的小辛夷,又不是他的小辛夷。
从前她躺在床上,就是那么一小团,他张臂便可圈住她全部身形。而今她已长成妙龄少女,身姿玲珑,肤白胜雪。婴儿肥的脸早就不知去了哪里,只有一张巴掌大精致小巧的面庞。
那眉眼音容,樱唇琼鼻,都是他记忆深处最熟悉的模样。
苏叶守在辛夷床边四五日,终于见她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