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花琢磨着这话咋这么像小孙女说过的呢?小孙女赤诚之心,说伯伯爷奶婶婶没肉肉吃才会不高兴,她也没肉肉吃,有点不开心。
这话儿三岁的小孙女奶声奶气说着的时候,陈秋花心里跟泡了糖水似的,又软又甜,恨不得拍着胸脯当场说奶给囡囡想办法,让囡囡吃上肉肉。
可叫当爹的说来,一样的说法,咋他娘的听起来怪虚伪的?
当娘的不愧是最了解儿子的,她狐疑看了眼儿子,怀疑儿子是不是偷听孙女和她说话了,把这话儿给学来了。
陈秋花没好意思揭穿,她得给孙女爹留点面子才行。
其他不知道啊,不知道团子还说过这话儿,他们听了心里舒坦,当嫂子的赵月芽和李睇来哪怕平时有些小心思,这会儿也难免红了眼睛,说三弟你想得周到,还是你体贴,你哥俩都比不上你!
傻汉子秦国东听了也不生气,笑得憨憨的,“小弟,二哥平时错怪你了,二哥心坏,配不上吃这肉儿。”
又夸道:“还是弟弟你能耐,我咋就打不上来猎物呢?”
俩双胞胎儿子嘀咕了句:“爸您老老实实种田比较好,三叔的身手您比不上。”就是脑子也比不上啊。
秦国东:“……”
这一晚上,秦国树在公社办公室加班到很晚,公粮让社里拉走了,他和几个小干部留下来开小会儿,琢磨着怎么渡过这一难关,都是乡里乡亲的,家里头还没存量,全指望着食堂吃饭,食堂没粮食咋办?
这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根据几个识字的小干部的统计和计算,真要想就这么撑过去,食堂从明天开始一天只能煮一顿饭才行,要得是稀的。
那哪行?
这年头不管男女老少,年龄几何,只要不是走不动路了都得下地干活儿,全员劳动的情况下,肚里没点粮能撑得住?
到了来年春种农忙的时候,一天还得最少有一顿干的才行,才足以让社员们支撑下来,否则得累死在地里头。
等秦国树大半夜的摸黑回了家,稀奇发现自家竟然还点着油灯?
农家过日子精打细算,能省则省,一般到了晚上就不点灯了,摸黑靠着月光干活儿,洗洗衣服啥的,完了就各回各屋睡觉,轻易是不会点灯的。
这都大半夜了,还点着灯?
走进院里,脚步发出了点声响,里头还传来两个侄子警惕的声音,问谁?
“白面黑面,你们爹娘爷奶呢?在屋里干啥?”
双胞胎俩被分配了任务,蹲在院子里的大门守着,不让人发现他们家偷打了肉回来。
对吃肉这事儿,从大人到小孩儿都积极,双胞胎想着那香喷喷的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立马接了这个光荣的任务,兢兢业业地替老秦家看着大门。
奶还说了,不管是谁经过,谁要大半夜的想不开来他们家,都得吱声儿,奶还强调了,尤其是他们大伯回来了,得说一声才行!
白面扒着大门拖着大伯不让他进门,黑面机灵鬼冲了进去,边喊道:“大伯回来了,大伯回来了!”
秦国树看着扒着自己腿儿的大侄子,再听听屋里传来的声音,嘴角抽了抽,他这辈子也没这么招侄子们待见啊,又抱又是喊的,这是欢迎他回家?
秦国树道:“大半夜的,喊小声点儿,别吵着邻居了。”他心里还有些欣慰,为了队里社员们的死活,他加班加到半夜想办法,愁得发顶又秃了块儿,没想到家里人这么支持他,他才九岁的侄子,就知道蹲在门口等他下班回来,回来后还高兴得直欢呼。
秦国树还笑呢,摸摸抱着他不让走的白面大侄子头,说白面你长大了,会体谅大伯父了,回头大伯去公社开会顺道给你带两块儿糖吃。
白面:“……”咋感觉心里有一咪咪罪恶感呢?
白面都差点放人让大伯进屋了,屋里头早在听见声响的时候,就忙活起来了。
还好秦国树回来得晚,他要是早点回来,哪怕有白面拦着一小会儿,也能当场撞破家人分赃(肉)的场景。
从肉回来到秦国树回家中间约莫有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老秦家的人动手收拾肉了。
这两天虽然天气凉了些,但比起冬天的温度还差得远呢,身体好的汉子们仍然穿着汗衫就能去干活儿。
大姑娘们也就穿个单衣长袖。
就这天气肉放不住,放到明天怕坏了不说,大白天的也不好处理肉,院子墙面矮,轻易就能让人瞧了去。
于是陈秋花一拍板儿,趁着大儿子没回来处理了。
几个大人,陈秋花老俩口,大儿媳二儿媳以及秦国东同志就忙活起来了,没大铁锅,就用陶罐子烧热水,剥皮洗干净了,拿着陈秋花偷偷藏在床底下挖的坑里的菜刀给切成块儿,或切成条状。
至于带肉回来的功臣秦于礼同志?他不用干活儿,美其名曰要带娃,陈秋花大手一挥同意了,她孙女才三岁呢,是得带着。
于是秦于礼就抱着闺女坐那围观他们干活儿,姿态悠闲,要不是他怀里抱着个免死金牌(乖囡囡),陈秋花和秦老汉当时就想一抽鞋底板拍过去。
你哪怕不想干活也行啊,躲自个儿屋里去呗,跟看大戏一样坐着看别人哼哧哼哧干活欠扁不欠扁?
几个人都是干活的好手儿,哪怕肉多三个小时也处理干净了,会让俩孩子蹲院门望风是因为处理干净是一回事,怎么存放,怎么吃还得琢磨琢磨。
怕天色晚了大儿子回来会撞见,陈秋花使唤二儿子夫妻手脚麻利地把院子里的血迹啊毛的都处理干净,把那些杂碎东西装袋子里埋后院,准备明天偷偷带去后山丢了。
又往院子里的地上撒了石灰粉去去味儿,觉得毁尸灭迹得差不多了,才把处理好的肉搬回屋子里。
他们商量着这肉不经放,家里粗盐不够,是不是得明天偷偷去镇上买点儿回来腌肉?
“兔子肉鲜嫩得现吃,还有那只野鸡,野鸡炖汤挺好,晚上就给装进陶罐里炖着,明早上起来就能喝。”
“狍子肉就给腌起来吧,家里盐不多,先薄薄抹上一层,挂我和老头子那屋里去,杂物间也能挂上几串,肉存着,以后隔三差五切个几片儿出来,给你们补补油水。”
“都听见了吧,不是每天都有这运气的,这肉不能一口气吃了,留着慢慢吃,今天公社把粮食拉走了大半儿,指不定哪一日咱们食堂就要断顿儿了,你们都打起精神来,说不定到时候这肉就是救命肉呢!”
秦于礼张了张嘴巴,想说那肉是他打回来的,想给他小崽子吃呢,前天吃了这崽子半碗糊糊,心里怪不得劲儿,他可不占一个三岁崽子的便宜,这肉儿就是打来还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