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刚吊好嗓子冒个脑袋,嗷地才喊出一声,就如同被人扼了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啊——”
下刻,她大哭的力气全部变成了惊慌失措地尖叫。
是根本没有走,还坐在床沿的林以安吓得。
这啊一声,同样吓得林以安险些要摔下床,两人都惊疑不定对视。
她泪眼朦胧,他为她的眼泪惊诧,两两相望,连时间是都停滞一般。
到底是林以安先回过神,人往床里挨。他生得手脚修长,胳膊一伸就把面无人色地小姑娘给拉拽了过来。
苏眉在他手掌隔着衣裳都能透过来的温度中打了个激灵,愣愣地,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被他拽到跟前。
他找出手帕,认真地给她擦眼泪:“怎么那么娇气,打一下手掌心,就哭成这样了?”
还生气要赶他走,这小丫头是不是真被他宠坏了。
他心里是这么想着,给她擦干净脸,又低头拉过来她的手,细细检查她手心。
“还疼么。”他一边检查,还低头朝她手心吹气。
他的温柔以待,是苏眉熟悉的那种温柔,可又或许是不熟悉的!
当年那个林三爷,已是二十四的成年男子。他对自己的温柔,总还带着如同长辈宠溺小孩那种感觉,或许应该称为纵容。
如今的他,还未及冠,这种温柔是出于对她有情。
有情二字刚跳动在心头上,苏眉就难堪地红了脸。
这、这是她造的孽,她到底该如何面对三叔。
她怎么能去勾年轻的三叔,欺骗他的感情,她曾经嫁过人,如何配得起高洁的他!
苏眉心里就过不去亵渎恩人这个坎了。
林以安在她心里,从来都是长辈,恩人,她的命是他救的,还照顾了她几年……
林以安还在低头给她手心吹气,温热的呼吸宛如羽毛,轻柔撩动着她的肌肤,让她一颤,快速抽回手。
“不、不疼了!”她把手紧紧攥着,人也往后挪,直挪到背贴着墙才停下。
他见此没有再去拉她,而是略有疑惑地去打量她。
小姑娘还是那个小姑娘,刚才还惨白的脸,这会又红得染了胭脂一般,娇艳动人。就是看着自己的一双杏眼,有遮掩不住的不安。
他生气真有那么可怕,至于让她睡醒一觉还吓成这样。
明明在马车上,她还亲昵枕着他腿睡得昏天暗地的。
“还发热吗?”他就探手,“眉眉把额头贴过来,我摸摸温度。”
她就在哪儿把头摇成拨浪鼓。
林以安在此时终于发现,她哪里像是在生气,离得他远远的,更像是在疏离。
在半空中的手被他缓缓收回。
他心里隐隐涌起不安,依旧温柔地看着她,十分仔细地,可眸光却没有了刚才那种明亮,被浓浓地一层疑惑所笼罩着。
他在探究,想从她一举一动中分析出原因。
苏眉被他看得心头怦怦地跳,有种要被他看穿的虚心和窘迫。
猛地,她又想起他句承诺,想到自己会伤他的心,喉咙一紧。
林以安就看到她拿脚去一点一点把被子又勾到跟前,然后双手快速抓起被子,再次蒙到头上。
他一愣,她颤颤地声音已经从被子里传出来:“我不热了,就是有点头晕。夫、夫君今儿还得和殿下见面的吧,不见您,他恐怕会着急。您不用管我先的,我不害怕,也没有生你的气。您先去忙您的……”
她强忍着羞意,夫君二字出口的时候,都有种要臊得昏厥过去的错觉,头晕目眩的。可说完婉转让他离开的话,她又觉得不妥,跟不记事的自己相比,有大大地不一样,便又补上一句。
“等您忙完,再过来找我!”
她鼓起莫大的勇气,把谎言圆了。
可她却没看见,床沿坐着的林以安剑眉早拧在一块,眉峰勾勒出一道山川,目光亦沉了下去。
屋子里有片安静,苏眉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不停地在想,是不是被发现了。三叔伤心,她该怎么办,她究竟要怎么做。
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不愿意让他伤心,所以才有方才一出假装自己还是那个不记事的苏眉,准备等他离开再慢慢想有无两全的办法。
她要是现在就被拆穿,那三叔只怕是更伤心。
她这是犯蠢了吧!
苏眉急得手心都是细汗,在她焦急中,林以安终于说话了。
“是眉眉提醒我了,我确实约了殿下见面。”他声音温和,和平时无异,“你乖乖喝药,等今日过了,我再来探望你。”
他说着,还是再朝她伸过去手,轻轻拽她被子:“我都要走了,你不看一眼啊。”
苏眉闻言心头一跳,犹豫中到底是把蒙头的被子放下。
他俊雅的五官慢慢在眼前变得清晰,熟悉又陌生,让她再度想起自己干的那些荒唐事。窘迫中,她羞红了脸,勉强勾出一抹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您路上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