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姜关掉了画面,他才回过神:“我认为,这种物质是有生命与意识的,我们可以把它看成一个巨大的生命,它的身躯,可以化为万物。以前我的老师认为,这种物质一但化形,就不可以更改了,比如说,它变成了一棵树,那它就真的成为一颗树,它的每个细胞及至习性繁衍的方式,都与树没有任何差别。完全成为另一种东西,并很难检测出来。以后也就以这种东西的生命形式生存下去。哪怕死亡,也保持着这个形态。但现在看来,这种变形是可逆转的,它可以变成树,也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甚至还有可以成为别的东西。之前之所以不可以,只是因为酆都中,一直有力量囚禁了它的意识,将意识困在某个地方。直到曙光死亡之后,这种束缚消失了。意识重回大地。整个地球都成为它的身躯。”
他说着停顿下来,犹豫地说:“关于前一段时间地球上发生的事,以及酆都、最后的人类,以闻先生的身份应该是知道内情的。那么,不如这么说吧,如果当年的远征队也就是我们的祖先,所使用的身躯,真的是曙光用这种东西制成的,那么我们更不应该下去。因为我们一但进入范围,很可能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毫无抵抗力。”
舱中一片寂静。
人类怎么与这样的东西战斗?
不论怎么看,几乎都没有任何胜算。
高姜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再开口:“我们要下去救人,有什么办法?”
郑老惊愕:“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
“我们要下去救人。”高姜只是重复这一句:“你有办法吗?”说着缓缓举起枪,静静指着郑老布满了老年斑的脸:“你有三秒钟,回答这个问题。有,还是没有?3…………2…………”
“有一个办法!”满额头泠汁的郑老大喊:“能试!但不一定可以。不行也不能怪我。”
高姜关上保险,把枪收起来:“请老先生说来听一听。”仍然是那么礼貌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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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多宝在旷野上穿行,虽然还是不知道身后是什么在追,但仍然在回想着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
梦境里一切都是不连贯的,一个场景到另一个场景,必然有不够自然的过渡。
缺乏逻辑与因果。
当时大爆炸发生了,酆都的建筑变形、
凝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建筑’人,它的拳头击向天空,几次之后就似乎对这个举动没了兴趣,突然垮落,漫天的楼宇零碎,轰然掉落,地上到处被砸出深坑。她和孟朝阳在躲避这些坠物的时候走散了。
好半天之后,一切才结束。
但随后,这些摔得乱七八糟的残垣断壁又开始慢慢融化,它们像水一样,流动着,寻找自己的位置,慢慢恢复成原有的样子。
很快在酆都的原址,上重新长出了一个城市。
这个城市,看上去还是那么破败不堪,哪怕是她脚前的一张废纸,也都好生生地重新‘生长’出来。
她看着这个城市,感到迷茫。
“你是谁?”
有风穿过建筑的缝隙,发出呜咽声。
她侧耳听了半天,并没有听出个所以然。
“你在哪里?”她高声问:“也许我们可以谈一谈。”
这时候,风把一张纸吹到她脚前。
她伸手捡起来,纸张因为风雨而变得脆弱,手重一些就烂了,但上面的字却很清楚。
这是2020年6月8日的报纸。
上面标题惊悚,疫情、□□。
就是从把这张纸捡起来起 。
一切发生了变化。
她身周的一切,都在急速地变化。
酆都不过瞬息就消失了,世界变成了一片旷野,而这旷野,她并不陌生。
当身后有异动响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开始狂奔起来。
就像她无数次,在梦中所做的那样。
但她已经决定不再逃跑。
早在那次,母亲从警察那里找到了地址,追到修理店去,她不得不逃跑时,就在想,有一天自己会更强大,那时候就不用再逃跑。
她以为,自己和妈妈会有更大场面的决裂,需要更多的勇气与‘自述’或者‘诚恳的坦白长谈’,之后或者是决裂,还是什么,迎来最终的结果。
但事实上,多事都只发生在无声无息的碎未细微之中。不会有更正式的告别。
不会有对过于种种不甘心的质问,也不会有自述似的坦白长谈,戏剧化的母女决裂,正式的告别。
两个人只是,就这样变成了陌生人而已。
而之后,她早已经决定了,不论有一天,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自己都再也不会像当时那样,扭头跑开。
因为她已经不再是软弱的自己。
哪怕现在并不是在梦中。
她猛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急扑而来的风,吹动她的头发,她眯了眯眼睛,看清了追着自己而来的是什么。
那是整个世界。
陈旧但热闹,人来人往,轰然而至,将她包裹在其中,然后迅速地向地平线蔓延而去,不过一瞬间,她就置身于繁华的街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