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护卫长唏嘘道:“多少人不知道这一点,以为诚心就能求道,在东海县转来转去,白白度过一生,可悲啊。”
“哇——那也太难了吧。”谢蕴昭十分捧场,连声感叹。
她知道雷护卫长说的是什么。《紫薇星图》设定是按灵根来区分资质等级,五灵根最差,单灵根和相生双灵根最稀少,而石无患恰恰是五灵根。
既然他是主角,那么当然了,他的五灵根其实才是真正最好的资质。这一点雷护卫长肯定不知道。
都是套路。
雷护卫长很满意她的上道,点点头,揭露了真实来意:
“这一路以来我十分钦佩两位的身手。以两位的年纪,如果再有上等功法、天材地宝傍身,又何必非要进那苛刻的修仙门派?白白蹉跎了岁月!”
“更何况……不瞒两位小郎君,修仙的法子,不独那些看不起我等凡人的修仙门派才有。”雷护卫长傲然道,“别处且不说,温家所在的南部澹州,哪个世家没有一些培养修仙者的办法?便是我等没有资质的家仆,只要肯上进,也是修得仙的!”
谢蕴昭一愣。她隐约记得书里是将修仙界和凡人界的界限划分得很明确,凡人在修仙者面前毫无抵抗力,而她穿越以来的记忆里,也没听过多少修仙界的传闻。
是她记错了,还是……
“雷护卫长,这样重要的秘密,如何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石无患狐疑。他怀疑对方在骗他。
谢蕴昭倒是仍旧笑眯眯的。
“石兄,你看看周围。”她说。
石无患就往四周一看。商队走在官道上,离前面的东海县城越来越近,人们脸上的轻松之意也越来越明显。然而,他坐在马车上,不知道何时起,竟然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了。
“想必其他人也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谢蕴昭施施然说,“雷护卫长,假如我和石兄不答应,会被灭口吗?”
她能感觉到身边石无患悚然一惊,满车干草都抖动了一下。空气里漂浮起戒备的味道,但矮脚马上身材高大的雷护卫长脸上……仍挂着一点若无所觉的笑。
“谢小郎言重了,我不过是欣赏两位,才想要给一个机会。”雷护卫长毫不在意,又适时流露出一丝傲然,“纵然两位小郎才能过人,于我等南部世家而言……嘿嘿,也并非不可或缺。”
说完,雷护卫长辔头一抖,骑着马就往商队前头去了。四周像有无形的屏障乍然破碎,琐碎的话语和不时响起的笑声都涌了过来。连单调的轮胎碾压地面的声音,此刻都变得无比亲切。
石无患心下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谢蕴昭,想起刚才自己情绪波动,而这年纪比他还小些的少年却镇定自若,心里一时不是滋味。
“谢兄……”他试探道,“果然也是去求仙的?如此笃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办法?”
石无患想起刚才雷护卫长说的“万里挑一”,还有“蹉跎一生”。他想起了自己进入的仙人洞府,还有悄悄待在他识海中的神秘玉简,以及那块被他贴身放着的仙缘令——那个已经死掉的仙长说,只有拥有资质的人,才能看见令牌上的字。
而他看得见。
他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连那些世家里耀武扬威的人都比不了他。
他看见谢蕴昭一笑。这个认识三月的友人是很爱笑的,纵然相貌不佳,商队里却夸他风趣讨喜。
但这个笑却不一样;带着一种令他不舒服的了然。石无患想起了在家乡时,有一次一位豪族女郎经过,他和其他小民一起伏于路边让行,却悄悄抬头想看女郎的模样。
那时,牛车边一个丫鬟投来一眼,就是这样的了然。
她什么都没说,也不曾叫护卫来教训他。然而那高高在上的了然,本身就是一种轻蔑。
谢蕴昭笑眯眯,轻描淡写说:“没什么法子,碰碰运气吧。石兄,你呢?”
石无患忽然松了口气。莫名地。
“我也是。”
这个俊俏的少年笑道:“碰碰运气啊。”
贴身的仙缘令,像有滚烫的热度,烧出了令他能在心中鄙视一切的野望。
领头的护卫后面,第一辆马车里,坐着的就是温管事。车窗边有精致的布帘随着颠簸起伏。
嘚嘚嘚。
雷护卫长——温雷,骑着他的矮脚马到了马车边上。
“老爷。”他说。
“温雷。”马车里传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男声,“招揽如何了?”
“回老爷,那谢蕴昭和石无患仍是拒绝了我们的招揽。”温雷神色不复刚才的和气,眼神只显得狠辣,语气却恭顺得像一条狗。
“要不要……”
马车里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
“不急。”温管事说,“一会儿予他二人温记商行的信物,只说感谢,今后可向温记店铺寻些方便。再让东海县的管事人注意他二人行踪,且等一月。若果真没有仙缘,便将那石无患剁了,丢去野外喂狼。”
“若竟是行了大运,有了仙缘……便算我温家多一份善缘吧。”
温雷恭声应了,犹豫一刻,开口问:“老爷,那……那谢蕴昭呢?”
“……去和南部本家打个招呼,暂且不必管他。”
马车里的声音也似有些迟疑。
“那小郎君,我也有些看不透。何况,他自称是泰州乐水郡人士,若真和那一户姓谢的人家有关系……还是宁可不招惹的好。”
温雷一愣,又一惊,低下头去。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