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时节,农耕繁忙。京都妓院犹似与世隔绝,恩客入了销金窟,便是揽香入怀,两耳不闻窗外事,纵情声色,纸醉金迷。
一弯勾月下,满春院灯火通明,有厢房紧掩笙歌燕舞的,亦有廊间院中嬉笑调情的,男男女女,处处春情。
一抹青衫倩影踏出喧嚣的大堂,前脚还温声笑着,转身便慌忙跌步至勾阑旁,抓着桅桿半倾身,急促的吐呕。
不多久,堂内又出来一绯衫女子,张望了下,看见阴角处的楚绾,快步过去,关切道:“妹妹,可还能撑住?”
楚绾胃里翻江倒海,喉中苦涩,仿佛要将胆汁也吐出来,暂且回不了话。
姒澜抬手拍抚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堂里头我来应付。”
姒澜擅舞,楚绾擅琴,恩客结伴来时,二人常被一同唤去大堂琴舞共绎。几次下来,姊妹间配合得默契,亦多了几分亲近。
将苦水呕了干净,楚绾缓了缓,直起身来,眉头紧蹙,激呕后的面红教晚风吹散了些去,逐渐显出苍白。
姒澜连忙递去手中的纱巾,楚绾接过,一面拭着唇角,一面回道:“让我歇口气儿便好。”
若不是平日也练着酒量,今晚真得交代了去。
姒澜被堂内的官僚折磨疯了,快人快语道:“他那几个今日不知触了什么霉头,跑来找咱撒气,作死了灌酒。”说到恼怒处时,语气极尽厌恶。
姒澜比楚绾虚长一岁,性情爽直,天生的酒量好,千杯不醉。今夜也被劝了不少黄汤入肚,酒倒无令她有不适之处,作呕的是几次欲袭上酥胸的油手。
楚绾笑了笑,反是安慰她:“受人钱财,吞忍些便是。”入了娼门,没这点心底,怎过得下去。
夜色还早,堂内酒性正起,还得挨下半场。姒澜愤慨:“那王大人只盯着你劝酒,你可别再进去了,我去向嬷嬷……”
“无妨。”楚绾柔声打断道。
再是衣褛鲜亮、通读圣贤的男人,饮酒上头了便是披着人皮的豺狼。她自顾走了,留姒澜独去,怕是会被拆吃入腹。若真有藉酒滋事者,二人同在,好歹能有一人抽身去将门外的龟奴唤来。
楚绾掩眸,带着几分倦懒,螓首依上她的肩,“谢澜姐姐,方才替我挡了不少。”
满春院的几位头牌女倌,当真是世家小姐出身,她们的才情,非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能在这里聚集的姊妹,大多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难,满春院已是她们能找到的最好安身之地。
若不是遭逢变故,谁愿作践自己,以色侍人。
“姊妹一场,说什么谢不谢。”姒澜心有灵犀,握住她的手,回应她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