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纤喜欢我,我喜欢蝶纤。我们已经相处了半年多,视彼此为此生此世的红尘知己!”楠一声音有些哽咽的倾诉道,眼瞅着念慈冷峻的眸光渐变温存。
“你不要再多说了!我坚决不答应你和蝶纤的来往!你要是再敢缠着蝶纤,我就叫警察把你抓起来,并且闹到厂里,说你无端调戏蝶纤!到那时,你就等着哭吧!”梦锦吼道,一挥手,眸光中的隐约温存荡然无存,又是决绝的冷漠,彻底的阴冷和寒凉。
楠一觉得眼前这瘦削精干的老女人似乎受过什么刺激,否则为什么对男女之间的爱恋表现的如此深恶痛绝。
正当他再次准备对眼前这顽愚的老女人晓之以理,却见不远处一个身影正疾步而来。她的手里拎着一个硕大的纤维麻袋,鼓鼓囊囊的。
借着路边电线杆子上的昏黄灯影,楠一看清楚了蝶纤眼眸里闪烁的倔强。
“婶子!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我搬到楠一的宿舍去!”蝶纤近乎失去理智的喊叫道。
那凄凉的嗓音把梦锦吓的一哆嗦。她眼瞅着蝶纤拎着麻袋包裹和楠一站在了一起。羞愤至极,她冲上前去,扬起巴掌,狠命的抽了蝶纤一耳光。
蝶纤的脸歪斜到一旁,嘴角慢慢的显出殷红的血丝。
“你这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贱坯子!”梦锦哭叫道,浑身颤抖,像是通了电。
蝶纤吐掉嘴里的血丝,搀扶起楠一的胳膊,哭道:“从今以后,我和你们廖家没有任何的瓜葛!你放心,我会出去挣钱的,将来还你钱,算是对廖家养我这些年的回报!”
“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梦锦一字一顿的说道,再次冲上前,一把抓扯住蝶纤的衣领,把她那张早已被清泪模糊的年轻的脸拉到近前,苦口婆心的劝慰道:“你难道为了一个男人,竟忍心抛下我和你的叔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廖家伺候你吃,伺候你穿,辛辛苦苦的把你拉扯大!到头来,反而是我们的错!早知如此,当年,我就不应该管你,把你送到孤儿院!”
“婶子!我蝶纤不是没良心的畜生!我大小就记住你和叔父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抚养大!在家里,你们从不把我当成是外人!我也不把自己当成是外人!正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我才希望你们能像亲爹亲妈一样的支持我和楠一的事情!楠一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我,我也死心塌地的看上了楠一!现在已经是八十年代了,镇上自由恋爱的姑娘小伙遍地都是!为什么偏偏我不行!”
“因为……因为……因为……”梦锦挣扎着,瞪大双眸,眸光之中涌出耐人寻味的无奈和惆怅,许久,终于硬是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扭头,对着身侧的一辆老旧的铺满稻草的独轮车,凄苦的道:“蝶纤,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不能理解!我不怪你!只要你愿意离开这个男人,我会全心全意的为你找到一个更好的男孩子!也许,到了那时候,你会觉得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傻,那么的冲动!”
“不!我这辈子就认准了王楠一!”蝶纤斩钉截铁的打断道,挣脱了念慈的铁手,转身跑回到楠一的身边,再次搀扶起他的胳膊。
“你为什么这么傻!”梦锦哭叫道,身体似要倾倒。她踉跄着挪到电线杆子前,一把扶住了遍体冰凉的电线杆子,把上面贴着的那张残缺的广告撕扯的支离破碎。
“婶子,如果当年,有人阻止你嫁给叔父,你能心甘情愿的答应吗?你要我甩了楠一,做真正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蝶纤带着哭腔喊道,心湖里翻滚的巨浪击打着心房的梁,痛彻肺腑!
“够了!”梦锦咆哮道,彻底的心灰意冷,颓然的把身体靠在遍体冰凉的电线杆子上,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疲软的木偶,目光痴怔,犹如魂飞魄散,半晌,呢喃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蝶纤痛苦的闭上双眸,狠命的咬着下唇,喘息半晌,蓦然睁开眼,迅疾的跪下,给梦锦磕了三个头,随即便毅然起身,拉扯着楠一疾步而行。
梦锦呆望着那两个被凄迷夜色渐渐消融的背影,咬牙切齿道:“我决不能让楠一得逞!”
眼前好像有一团粉红色的棉花糖,左右上下的飘摇着。
蝶纤试着用手去抓那团棉花糖,却一个机灵的醒来了。
她呆望着天花板,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想着自己身在何处?
接下来,她便彻底的清醒了,揭开身上掩着的棉被,撒拉上单人床底下的男式拖鞋,随即起床了。
楠一不在宿舍。
蝶纤穿戴整齐,推开了窗户,俯瞰着橡胶厂的宿舍区里川流不息的年轻职工们。那些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小伙们穿着整洁的蓝布工装,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朝厂区行进。
蝶纤不由得看呆了,心像是浸泡在窗台上的那几瓶杨梅罐头的酸汤里。
假如,她也能在厂里谋求到一份工作,哪怕是最粗苯的活计也是好的。她在郝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午夜梦回,那份不可言说却又时隐时现的约束总是让她心痛。
楠一开门进来了,手里捧着饭盒,散发着牛肉拉面特有的清香。
蝶纤回转身,笑道:“害得你昨晚上打地铺!”
“没什么!”楠一笑道,随即便把那只圆筒饭盒放到了窗前的书桌上,紧赶着道:“趁热快吃吧!”
“我还没有梳洗!”蝶纤笑道,随手拿起地上乘着毛巾肥皂的脸盆,准备出门而去。
“回来!”楠一喊道,随即一把扯住她的后衣襟,难为情的道:“男工们还没有走完,你现在出去不方便!”
一句话提醒了蝶纤,她把脸盆递给楠一,羞涩的道:“你去给我打洗脸水吧!牙就不用刷了!”说着,她从裤兜里摸出一大盒泡泡糖,放在楠一的眼前晃了一晃。
“你等着!”楠一调皮的笑道,随即端着脸盆出门了。
蝶纤剥了一块儿泡泡糖,放到嘴里嚼着,又情不自禁的转身朝向窗外,看着那些女工们一路欢笑而去的背影。
不一会儿,楠一进来了,掩上屋门,把趁着热水的脸盆放到了门后的脸盆架子上,笑道:“你刚才幸亏没有去洗漱房。几个男工在里面洗漱……只穿着短裤!”
蝶纤听闻,嬉笑着转过身,撸起袖筒,几步来至脸盆架子跟前,随即便大大咧咧的洗完头,涂抹上雪花膏,并把头发梳理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