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林肃却心情极好,出门后打马缓缓走着,嘴里还在呜呜呀呀的哼着曲子。行了两刻钟,几人在一处有好些美人迎来送往的巷子里停下。
三人在一处叫做红粉楼的二层楼阁前下了马,眼见郁林肃抬脚就往里走,曹榭路宏对视一眼,忙跟了上去,路宏惊奇道:“爷,您这是要开荤了?”
郁林肃毫不留情的一扇子敲他头上,瞪他:“瞎说什么,爷是来办正事的。”
路宏揉着被打痛的头,不忿道:“来这里还能办什么正事,也太假仁假义了些,若是叫少奶奶……”话未说完郁林肃那冷幽幽的眼就看了过来,警告道:“你敢向她泄露半点今晚的事儿,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路宏忙求饶:“不敢不敢……”待他转身进去了,却嘟囔道:“纸可包不住火……”
第33章 妓子
郁林肃虽是个不着调的混子,但到底世家出身,又做了打扮,气度自然显明。方踏进红粉楼,鸨母姐儿们就如饿狼扑食一般围了上来,却被他一把折扇纷纷挡在外面,曹榭上前问鸨母:“可有上房?”
鸨母忙忙点头:“有有,自然是有的。”说着在前面殷勤领路,将三人带去了二楼。
到了地方后,郁林肃随意打量一眼,笑着对鸨母道:“好酒好菜端上来,再把你们楼里的清倌人都请出来,”说罢一按肚子,嘶了一声,眉头一皱:“哟,不行,我得上个茅房,你们先看着,等我回来选人。”
边说边跑了出去,那鸨母甚至来不及给他指路,但见屋里还坐着两个,倒也不怕人跑了,因而忙殷勤的招呼这两个,却疑惑道:“二位爷,那位爷为何点名要清倌人?这头牌美人儿不好吗?”
曹榭两人对视一眼,他们也不甚清楚,却道:“你只管按我们爷吩咐的办就是,放心,银子少不了你的。”
鸨母这双眼睛也是见过世面的,一见这几人气势便知不凡,当下也不敢多问,忙诺诺应下去寻人了。
郁林肃出了包厢,便混进来往人堆里走动起来,待看到一间叫秋香阁的,暂住了脚,左右看了一眼,趁着过往人群不注意的时候,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见一四五十的男人半敞着衣裳,怀里搂着一个娇俏的姐儿,正嘴对嘴喂酒喝。
听见声响都看过来,郁林肃一粒银瓜子扔出去,恰恰打在那姐儿的头维穴,人哼了一声就晕了过去,尚来不及看清他的样貌。
留下的那个男人被惊得酒醒了一半,待看清来人后脸色又是大变,僵笑道:“原,原来是郁世子大驾光临……”
郁林肃也抱拳笑道:“胡大人,幸会幸会。”说着便在那胡大人的对面坐下,笑眯眯地盯着他瞧。
胡大人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拢住衣襟,强笑道:“郁世子为何如此看着在下?”这胡幸本是吏部右侍郎,正三品的官衔,比起郁林肃这个锦衣卫同知还要高半阶。但他此时以在下自称,便表明了是私下相处,不想涉及朝堂政事。
然郁林肃却是个没什么眼色的,道:“我在想着胡大人当真是老当益壮,不仅青楼里有三位相好,榆林街上的宅子里还养着一对年方十六的双胎姐妹花,那姐妹花日日睡的楠木大床底下还挖了个密室,里面藏了三箱……”
“郁世子!”胡大人忍无可忍的打断他,沉下脸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爽快。”郁林肃朝他竖起大拇指,道:“其实就是想找您打听一件往事。您也知道我最近在查琼海海盗一案,我查着查着,却发现之前自尽的云州通判辛为生家里竟然有好些海盗的户籍档案,后来又一查,发现那位辛通判在两年前是您给派遣到云州的,因而我就想来问问,您若是知道些什么内幕,不防透露一二如何。”
“郁世子,你这便是强人所难了。在下两年前派遣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不能一出了事,就来找派遣的人吧。”
“若是别人嘛,我自然是不会找的,但您不同呀,除了那位辛通判,云州府好些官员可都是您派遣的,而且您和那位辛通判又都来自苏州水云县,而辛通判和那几位当家又都是来自水云县下的响水村的。就凭这,您觉得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您知道些什么?”郁林肃还是笑眯眯的。
胡幸却摇头,果断道:“巧合罢了,这又能说明什么。”
郁林肃笑:“再三出现的巧合还是巧合?”说着敲了敲桌子,道:“胡大人,您毕竟是朝廷三品大员,能走到这里也不容易。我这人做事也不喜欢赶尽杀绝,因而您虽有了嫌疑,可我并没有将您请去锦衣卫,反而背着人来这里问,您便是不顾自己的前途,也得想想我这番心意不是。”
胡幸却慢慢冷静下来,淡淡道:“在下承您这番好意,但这件事我确实不知。”
郁林肃笑了笑:“倒是没想到胡大人竟也有身铮铮铁骨,既如此,在下给您一日去和各位美人道别,明日,咱们锦衣卫见吧。”说罢便起身要离开。
胡幸脸色变了几变,眼见他要出去了,喊道:“还请世子留步。”
郁林肃转身,胡幸笑着,眼底却阴沉,道:“世子爷,有句话说,夜路走多了也会撞上鬼,您用心办差不假,可也要小心引火烧身啊。倒不如得饶人处且饶人,对大家都好。”
郁林肃挑眉:“多谢胡大人提醒,不过嘛,我这人生来便是钢精铁骨,一般的火便是想烧也是烧不着的。”说罢笑了笑,转身走了。
胡大人颓然地瘫进椅子里,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老了十岁般,神色灰暗,哑声呢喃:“这一天终究还是要到了……”
郁林肃出了秋香阁,走到隔间叫做牡丹阁的外面,敲了敲门便推门进去了。
里面灯光昏暗,悄无声息,只能隐约看见桌旁坐了个人。郁林肃沉默行礼,那人抬手示意:“坐着说罢。”声音低沉,平稳。
郁林肃在下手坐了,那人问道:“如何了?”
“他不愿开口。”
那人笑了笑:“倒也正常,开口了一定不能活,不开口倒还有些希望。”
郁林肃的声音有些沉闷:“只要他开口,这案子就理清了大半,我就能给我媳妇儿在圣上面前求个诰命了。”
“呵呵。”那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整日就想着你媳妇儿,就不能有点出息?若这案子破了,到时你要什么没有?”
“您说得倒是轻松,哪有那么简单。您看,当初您派我南下的时候就知道这事背后是谁在捣鬼,要的不过就是个人证无证俱在,如今物倒是好大几船呢,可人呢,抓到的竟是些小鱼小虾,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容易查到了胡幸,偏偏又是个嘴硬的,人家还是三品大员,抓不能抓,吓又不听话,这可苦了我了。”
说着叹气道:“当初找我媳妇儿虽想着是叫她帮我镇定内宅,当个帮手,可她才认识我多久就受伤了两回,如今还被人陷害说什么‘刑克六亲’,我也就是想给她正个名,再提升些地位,免得出师未捷身先死,到时我又是孤家寡人一个,背后一窝子豺狼虎豹虎视眈眈,怎能安心给您办事嘛?”
“行啦,你小子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不是已经把玄清道长给你请来了?至于诰命,也不是要不着……”
“当真?有什么办法?”郁林肃双眼一亮,忍不住趴到桌子上:“爷,若您当真把这事儿给我解决了,往后便是叫我给您搓脚洗裤衩儿我也愿意!”说得信誓旦旦,就差指天发誓了。
“哈哈哈……”那人笑得前仰后合,好一会儿才渐渐歇下,语气里笑意满满道:“你小子,以为给我搓脚洗裤衩儿的活就那么容易干得着?早被人抢得干干净净了。”
“是是,这活儿轮不到我,那……等您老了,给您老端屎端尿如何?”
他说的愈发混账,那人笑得快直不起腰来,连连摆手道:“你这泼皮赶紧住嘴吧,再说下去,我不得笑死在这里了。”
“哟,爷,您便是高兴了也不能乱说这个字儿呀!”突然后面的黑暗里又传来一个老者有些无奈的声音,郁林肃虽看不见人,却朝着那地方抱拳道:“您老恕罪,都是我混账。”老者呵呵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坐在郁林肃对面的人这时已经平息了情绪,道:“好了,说正事儿吧。既然一时没法将背后主使拉下来,那就把该办的都先办了吧。”
“您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