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过去前,她见那曹家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淡淡轻笑,极为不屑。
第23章 锦衣
张幺幺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只觉身下摇晃着,牵扯得她的胸口一阵痛过一阵,仿佛有千斤重的大锤一下下锤着。
她死咬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脸却皱成了一团,惨白的脸上细汗一层接着一层。
“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睁开双眼,见一身大红斗牛飞鱼服的郁林肃正俯身看她,神色阴沉,眸色黝黑,似有丝丝煞气四溢,却又被他极力收敛。
张幺幺又去看了眼四周,发现自己是在马车上,抿了抿唇,她问道:“你怎么来了?冷姐呢?”
“你晕过去后,有人想置你于死地,她为你挡了一掌,受了些内伤,在后面的马车上。”却未回答自己是怎么赶到的话。
张幺幺扯了扯嘴角,哑声道:“是我连累了她。”
“幺幺……”
张幺幺喉咙动了动,咽下的口水里都是血腥味。她轻声道:“是我,太自大了。”
“我习惯了用武力解决问题,自以为手中一把刀,便能天下无敌。可我忘了,我已不是之前的我,我面对的也不再是一般人。我虽也戒备提防,却到底小看了那些女人,一道接一道的连环计,还有小孩子降低我的戒备心……落到如今的下场,是我自找的,只是,连累了冷姐。还有……”
她说了这许多话,已然十分痛苦,只因每一个字都要牵扯着伤口,可便是痛的脸颊肌肉颤抖,她神色依然平静:“或许,我不是个合适的合作者。”
郁林肃见她唇瓣有些干,忙倒了杯水,小心扶她抬头喂了几口,又替她擦掉嘴角的水渍,这才道:“若是这样说,有错的也是我。”
他赶到时,她半身染血,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不知为何,那时他忽然就想到了柳幺儿临死前告诉他的‘张姐姐死时,全身染血,她活着的时候过得肯定很辛苦’的话。
他眼皮动了动,不由自主握住了她的手,这回,她再没力气挣脱:“我明知那些人是能要人命的豺狼虎豹,我请了你来,却忘了给你足够的保护,甚至没有足够的了解就让你单枪匹马的闯进去,这才险些害了你的性命。”
张幺幺极浅的笑了笑:“如此说来,我们都棋差一招,倒是打平了。”
察觉到什么,郁林肃忍不住看她:“幺幺?”
“此番教训,你我二人应当铭记于心。往后,这样愚蠢的下场,再不会有了。”说着,她捏了捏他的手。
郁林肃仿佛看见她冲破了某些隔膜,盯着她的手,眸中黝黑的风暴渐渐消散,云开雾散般露出笑,他的大掌握紧了她的,隐隐激动:“幺幺。”
张幺幺笑了笑,但她受伤实在不轻,说了好些话,这会儿只觉喘不上气来,伤口痛得有些麻木了。郁林肃见她唇上毫无血色,忙道:“别说话,你歇一歇吧,有什么,等你好些了再说。”
张幺幺轻轻摇头:“无妨,我有些事想问你。”
郁林肃无奈:“什么?”
“你方便告诉我如今的局势吗?”
郁林肃挑眉:“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报仇。”张幺幺淡笑:“今日在场的那些,个个身份尊贵,若盲目冲上去,岂不是找死。”
郁林肃心头鼓胀,略捋了捋思绪道:“如今的局势,简单又复杂。”
“说简单,是因为当今圣上早早立了太子,因而朝纲还算稳定。说复杂,是因为便是立了太子,一依然阻止不了别人蹦跶,就比如如今蹦的正厉害的二王。”
“太子乃是中宫皇后所出,但皇后早逝,且娘家不显,因而对太子没有多大助益。不过圣上却一直很喜爱太子,后来又指了穆大将军的嫡女为太子妃,因而太子之位稳固,加上其处事公正,沉稳练达,因而在朝堂之上的拥护者不在少数。”
“然二王却也不遑多让。虽皇后去后圣上并未再立中宫,但近些年却十分恩宠德妃,德妃便是二王的母妃。且其出生德阳侯府,那也是京中的老牌世家,枝叶繁多;后又娶了曹相的女儿为正妃,曹相因是张老丞相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圣上极为信任,因此对二王来说更是如虎添翼。且二王虽瞧着温和端方,但心机手段同样不缺。”
“因此近年来,两人明里暗里的针对时有发生,且圣上年老,身体……因而朝中气氛也愈发紧绷。”
张幺幺放缓了呼吸好叫自己不那么痛苦,一边听着他的话,待他说完了,张幺幺看他:“你低下头来。”
郁林肃有些不解,却还是俯身下去,张幺幺道:“再近些。”
郁林肃忍不住看她一眼,却还是依言又近了些。张幺幺微微偏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那你,是哪家的?”
郁林肃双眸一眯,来不及注意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朵脖颈上便抬头看她。
两人无声对视,好一会儿,郁林肃笑道:“我自然是忠于圣上的。”
张幺幺勾唇:“我懂了。”
郁林肃忍不住笑:“你真的懂了?”
“懂。”张幺幺轻声道,接着便闭上了眼睛:“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记得帮我做两件事,一是找个详知京中各府事务的人,二是替我找两个帮手,我不想再有被人背后偷袭的事情。”
“好。”郁林肃轻轻摩挲了下她纤细却有些粗糙的手指,将它们放到她身旁,轻声道:“安心睡吧,其他的便都交给我。”
“嗯……”张幺幺轻轻答应一声,几乎转瞬便睡了过去,或者说,是晕了过去。
马车到兰台巷停下,郁林肃小心翼翼地将张幺幺抱下马车。门口是早得了消息的王伯和等在一旁的太医,后面路宏背着冷氏,一行人脚步匆匆的进去了。
太医诊脉时神色有些凝重,又叫丫鬟看了张幺幺的旧伤口,果然又裂开了,不由愈发沉重。郁林肃的嘴唇又抿紧了些,气势冷沉。
太医沉吟片刻方道:“大人,令夫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且还是伤在肺腑……便是治好了外伤,往后只怕脏腑也会受些影响。”
“具体什么影响?”见太医有些支吾,郁林肃不由冷声问道。
“夫人此前的伤口便在心脉附近,今日这一掌几乎正正打在心口上,因而……夫人的心脉受到了极大的震荡,往后不能轻易动气,不能做激烈的动作,简而言之便是,不能受到刺激,否则,恐会转成心疾,若成了心疾,到时于寿数上便会有妨碍。”太医小心翼翼道。
郁林肃下意识咬紧了牙关,脸色极为阴沉,见他神色阴鹜,太医颇有些战战兢兢。
好半晌他问:“就没有办法完全治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