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幺幺‘嗯’了一声,又问:“那厦县的人就没办法出去了?”
“反正海盗是不准大家随意进出的,但若是有大船,能抗击海上的风浪也可以绕过三岔口。听说也有秘密水道过三岔口,但是不是真的妾就不知道了。”
说着犹疑道:“姐姐,你是想出去吗?”
张幺幺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
许是见两人之间缓和了不少,柳幺儿安静了片刻又轻声问道:“姐姐,你……是不是生气我又回来了?”
张幺幺正想事,闻言淡淡道:“你想多了,没有。”
听出她话音的冷淡,柳幺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哭音道:“对不起,之前,的确是妾……后悔了。”
“那时你进入妾的身体昏过去了,婆婆竟然将你抬上床,又为你清洗打理……他们说,肯定是因为妾死了一回,所以婆婆后悔了,这才开始善待妾了。妾便动摇了,妾想着,既然婆婆会后悔,那相公,会不会也后悔了,会不会等妾再醒过来,他们就会对妾好了……”
“可是……之后妾马上就明白了,婆婆之所以做那些,不过是想将妾洗干净了让别的男人来……”
“姐姐,妾这回是真的死心了,只要了了心愿,妾真的会离开的,你相信妾!”她信誓旦旦道。
张幺幺勾了勾唇,眼底清冷:“好。”
她的语气向来冷淡,柳幺儿也听不出她是否真的相信了,可她已经出尔反尔一次,便是张幺幺不信,那也是正常的,因而她虽还想再说些保证的话,可到底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口风一转,小声问道:“姐姐,妾还不知道如何称呼你。”
张幺幺凝眉,过了片刻还是道:“我姓张,张幺幺。”
“张幺幺?”柳幺儿有些高兴:“姐姐,你的名字里也有个幺字,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缘才会在死后见面的?”
“可能吧。”
“那妾往后叫你张姐姐可好?”
“随你。”
柳幺儿知道了她的姓名虽也十分高兴,可见她一直没什么谈兴的样子,便也不好再说话,就又安静下去。
张幺幺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了北街三巷,还未进去就见巷口围了不少人。
眼尾微扬,问旁边一个围观的妇人道:“婶子,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嗨!”那妇人一拍大腿,面带惊惶道:“今儿早上,王平家的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地吊死在巷子口的大槐树上了!”
张幺幺一愣,王平家的自尽了?
她原还以为心肠如此歹毒的人应该贪生怕死才对,没成想竟也是个贞烈的?那宋婆子呢?她又在哪?
张幺幺又听了几句,官府已经来过了,判定王平家的为自杀,尸首已被王家大伯领回了家,言语里并没有提及宋婆子。
微微皱眉,张幺幺向那婶子道谢就穿过人群回了宋家,谁知刚进去大门就被‘哐当’一下关上了。
她转身,发现宋婆子拿身体堵着门,紫涨着脸,看她的目光又恨又惧。
“小贱人,你竟敢杀人,信不信我现在就到官府告发了你!”
第6章 恶鬼
张幺幺挑眉:“我杀人?难道不是她自己做下奸·淫之事,无脸苟活,这才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吗?”
“你放屁!”宋婆子恶狠狠道:“我们醒来后就各自回了家,她那时都还好好的,又怎会自尽?是你——”
宋婆子一指她:“那之后没多久我就听见外面有动静,透过门缝张望,就见一人勒着她脖子将她拖了出去……”她想起那画面便觉后背发凉,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张幺幺,险些站不住:“你……你这恶毒的贱人,我一定……一定要向官府举报你——”
“啪”,张幺幺一巴掌打掉她的手,目光冰冷:“胆敢再骂一句,我打烂你的嘴。”
“你——”
宋婆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她冷漠的面容,眼前这个女人长着柳幺儿的模样,行事却冷硬无情,与柳幺儿往日的软弱怯懦截然不同,又想到她的心狠手辣——是了,柳幺儿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又怎敢杀人呢!
她嗡嗡作响的脑海里顿时蹦出个极为诡异的念头:这不是柳幺儿!
“你……你是谁?”
张幺幺淡淡一笑:“哎呀,被你发现了。”
宋婆子一屁股摔到地上。
张幺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柳幺儿被你和姓王的女人合谋逼死了之后,在地府见到了阎王,阎王说她此生从未作恶,却下场如此凄惨,很是为她不平,便放了我这恶鬼出来,叫我替她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她此刻站在屋檐下,正午的阳光从她身后照来,却被屋檐挡了一半。于是她的脸半张明媚,半张阴暗,当真是鬼魅一般。
她的目光肆意又冷漠,宋婆子几乎被这冷沉的目光攥住,无处可逃,背心里汗毛竖起抵着衣襟,宋婆子渐渐僵住了,脸色也惨白一片。
“鬼……”她颤抖着声音道,瞳孔因恐惧渐渐放大。
张幺幺轻笑:“这世上只有作恶多端者才能有幸见识到重返人间的恶鬼,你就是那个幸运的。对了,你不是要去官府告发我么?去吧,且看他们敢不敢抓我。”说着朝她一笑:“好婆婆,咱们来日方长呀。”说罢,朝她摆摆手,回了左厢。
张幺幺走了,宋婆子瘫坐的地方便流出一滩发黄的水渍出,偏她被吓得几乎失了魂,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失禁,倒是躲在宋家屋顶上的三人嫌弃的捂住鼻子,对视一眼,坐了下去。
好一会儿,路宏脸色微白道:“她……她当真是鬼?”又忙急切地问曹榭:“你不是说她死了吗?”
曹榭神色凝重:“我来打听时的确是死了的,为什么现在又活了,就不知道了。”
路宏一把抓住坐在中间的郁林肃的手臂,焦急道:“爷,虽不知那婆子怎么就死了,但现在仇不用报了吧,咱们赶紧走吧。”
郁林肃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嫌弃道:“堂堂八尺汉子竟然怕鬼?出去了千万别说是老子的手下。”
曹榭也笑,路宏尴尬的摸着被打的手,咕哝道:“这小娘子几乎就在咱们眼前死而复生了,能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