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王氏笑笑,喝了口茶,坐直了身子:“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我索性就直说了,令容,你到底对人家梅大奶奶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啊。”陆令容一脸无辜。
“没做什么,人家大奶奶把你软禁在这儿?把你头发剃了?”
王氏收起笑,斜眼看陆令容,道:“红蝉那丫头是你擩给南淮的,这总没错儿吧。”
“那是表哥醉酒后,”
“行行行,你甭跟我说这些,都是女人,我心里有数。”
王氏直接打断陆令容的话,若有所思一笑:“也不怕得罪你,你这孩子打小就争强好胜,又被你爹娘宠上了天,略有一丁点不顺意,就记在了心里。”
“舅妈这是什么意思。”
陆令容已经有些不快了。
王氏扫了眼女孩的腕子,笑了笑:“昨晚上陈大管家来我们府里拿人,说有人毒害了大奶奶,我一开始也是怀疑你姨妈,担心她因为和儿媳妇不睦,受不了被休弃的耻辱,就做出蠢事。”
王氏从怀里掏出封信,按在桌子上:“如今看来,是我误会你姨妈了,令容,若不是你做的,你为何要写信请你舅舅出面。”
“我在信上说了呀,之前在曹县和左良傅有过嫌隙,他和梅盈袖有奸情,梅氏小产垂危,我担心他失了理智,怀疑到我身上,定要和我过不去。”
陆令容咬牙,为自己争辩。
“是么。”
王氏冷笑了声,上下打量这个外甥女。
“从前你舅舅总说你是个心比天高的孩子,不输给那些束冠男子,我还不信,如今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王氏也不客气,直接道:“东宫是何等地方,是你能够得着的?那左良傅是陛下亲自提拔任命的封疆大吏,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还敢在他手里讨前程。”
陆令容手紧紧绞住帕子,银牙紧咬住,真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你姨妈回家后和你舅舅哭诉,说起了梅盈袖的身世,没想到这丫头竟是袁氏和陈砚松的独女,而南淮他就是个养子。”
“什么?”
陆令容大惊。
这,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
王氏眉头紧皱,道:“你觉得陈砚松能放过害他女儿的人?再说了,你既说左良傅爱慕梅氏,他又能放过毒害梅氏的人?令容,有些话你舅舅没法说出口,这个恶人我当,你也不小了,要多替别人着想。”
“这是舅舅的意思?他对我不管不顾?”
陆令容眼圈红了。
王氏淡淡一笑,道:“你要他怎么办?他如今虽然有一官半职,可说白了还是在左良傅手底下讨生活,人家一个不高兴,就能将你舅舅打回原形。
再说了,便是你舅舅不顾一切地求到王爷那儿,可你想想,陈砚松是王爷跟前最炙手可热的臂膀,王爷怎么会为了些微不足道的人,驳了陈砚松的面子。还有,梅氏的哥哥如今在曹县做的颇有政绩,正得王爷器重,他肯定第一个要替妹子讨回公道的。
令容,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害了我们江家和王家,我给你指条明路,你陆家还有个做县丞的亲戚,你去求求他。”
陆令容忍无可忍,抓起桌上的茶盏,全都泼到王氏脸上,恨道:“当年我父母早亡,你们全都惦记着我家的家财,如今倒翻脸不认人了。我也真是糊涂了,竟会找你们这群没根骨的。”
王氏忍住怒,正要劝说几句。
就在此时,只见春娘急匆匆地跑进来了,慌道:“左大人来了,跟着他来的有荣国公、陈大爷,还有袁家那个无法无天的愣头青。”
话音刚落,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就传来,从外头依次走进来好几个男人。
王氏惊得赶忙站起,可陆令容此时却慢悠悠地坐到了上首。
她也不顾舅妈杀鸡抹脖子似得使眼色,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朝前瞧去,左良傅穿了身崭新的锦袍,戴着玉冠,唇角永远勾着抹浅笑,完全看不出慌乱,精神奕奕;
与他并排而行的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已经有了些许白发,可身量魁梧,龙行虎步,不用问也知道,定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荣国公;
表哥跟在这两个男人后头,只不过一夜没见,他颓态十足,袍子满是血污,眼里的痛苦甚浓。
那袁世清并未进来,红着眼,低着头,持刀守在门口,仿佛在极力隐忍杀意。
“令容,快站起来。”
王氏偷偷拽着女孩的衣裳,压低了声音:“赶紧给大人和国公爷行礼啊。”
陆令容稳如泰山地坐着,怡然自得地品着茶,她感觉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惊恐,而是兴奋。
“呦,诸位贵客降临,真让我这小庙蓬荜生辉哪。”
陆令容懒懒地窝在软靠上,翘起二郎腿,直面左良傅:“这不是左大人么,咱们快有半年未见了吧。”
“贱人,你好歹毒的心肠!”
陈南淮走上前去,手紧紧攥住匕首,恨得双目都要滴出血。
陆令容莞尔。
再不用想,梅盈袖中毒的事发了,怕是红蝉、青枝还有雯儿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