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陆令容面色惨白,起身就要走。
“怎么走了?”
陈南淮急忙拦住他表妹,笑道:“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就恼了呢。我下手有分寸,只是伤了她。再说了她又不是我家的下人,我若杀她,肯定会背上人命官司,老爷子就第一个不放过我。”
“那伤人也不对啊。”
陆令容嫌恶地甩开陈南淮,虽没走,可也不愿再坐下。大抵是动了气,女孩拍了几下发闷的心口,赶忙从香囊里掏出几丸药,慌忙中端起他表哥的茶碗,把药吃了。
“你既然不愿意娶,和姨丈好好磨不就是了,再不济就去找你陈家族中的长辈,叫他们劝说也行,何苦要害人家姑娘的命。你做这样的事,若传出去,别人定说你重利轻义,于你又有什么好呢。”
“头先还对我冷冷淡淡的,这会儿怎么关心起我来了。”
陈南淮莞尔,一步步凑近陆令容,把女孩逼在凉亭角落里,直到她的后背靠在了厚毛毡上,退无可退。
“我就知道,你是事事为我着想的。”
陈南淮晓得分寸,知道表妹和那些丫头不一样,不喜欢他离得太近。男人立马退开,他坐回到石凳上,斯条慢理地喝着茶,忽然阴恻恻地笑了:“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存了许多年了,如今终于证实了。”
“什么疑惑?”
陆令容忙问。
“没什么,小事罢了。”
陈南淮目中闪过抹狠厉之色,笑了笑:“总之今儿我来是告诉你,我爹一定要我娶那村姑的,不过别担心,我总不会负了你。而今你重孝在身,左右不能谈婚论嫁,等个一两年也是可以的,再说我家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有些固执昏聩,我是他独子,陈家过不了多久就由我说了算,到时候我就休了她。”
陆令容没接这茬话。
她歪头,看着表哥俊美无俦的面庞,恍了下神儿,莞尔一笑:“你不是说伤了梅姑娘么,桃溪乡偏僻,怕是没有好大夫,姨丈打算带她去哪里医治,会来曹县么?”
“父亲带她回洛阳了。”
陈南淮面不改色地撒谎,笑道:“你也同我走罢,咱们快马加鞭地赶路,总能在过年前回去。”
“我在这儿挺好的,平日家和主持吃茶下棋,谈论谈论佛经,悟一悟禅机,觉着比住在洛阳更有意思些,你回去罢,我就不送你了。”
陆令容婉拒了陈南淮的请求,欠身福了一礼,便算别过。她也不理会陈南淮追出来,更不在意男人后边连声唤她容儿,忙给凉亭外候着的乳母春娘使了个眼色,暗示春娘去拦住表哥,别让表哥在下人跟前闹出笑话来。
“红蝉,咱们该回去了。”
陆令容笑着唤来她的贴身婢女,瞧着从容淡然,可脚步却快,没一会儿就进了慈云庵。
女孩松了口气,总算摆脱了这危险的男人,可一回头,瞧见表哥竟真的没再追来,心里难免一阵失落。
“哎。”
陆令容叹了口气,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着。
“姑娘可是舍不得大爷?”
红蝉搀扶着自家姑娘,笑道:“表少爷心里有姑娘,所以千里迢迢地来曹县找你。”
“男未婚女未嫁,我和他清清白白的,佛祖全看在眼里,如今你这么红口白牙地胡吣,是成心要我死。”
陆令容似乎被气着了,捂着口猛咳了通。
她慢悠悠地往里走,看着院中一夜白了头的青松,心中一片怅然。
表哥哪里是专门接她,分明就是随姨丈去桃溪县相看媳妇,顺道过来瞧一眼她。
方才瞧表哥说起那位梅姑娘,言语间颇为鄙夷,甚至用又蠢又愣来形容,想来……着实不怎么样吧。
“红蝉,你问清楚了么?”
陆令容压低了声音:“青枝怎么说梅姑娘的,还有,怎么没见海月那丫头。”
“姑娘真要听?”
红蝉面露难色。
她打小就伺候姑娘,晓得姑娘的心思,瞧着对表少爷客客气气,甚至刻意疏远,可心里却时刻惦念着他。
先前青枝的堂姐青鸳不晓得因为什么缘故,忽然跳井子死了,陈老爷动了大怒,要把青枝一家老小全都赶到庄子种地去,还是姑娘开口,求陈老爷千万开恩,并且私底下给青枝擩了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家人办了青鸳的后事。
其实陈家父子对姑娘不错,姑娘可怜,双亲走得早,老爷过世后,丧礼宴客等一应事宜,都是陈家人出面料理的。原本半年前太太曾跟陈老爷提过,两个孩子都大了,要不亲上加亲,谁知道忽然就冒出个梅姑娘。
“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陆令容笑了笑,道:“尽管说你的。”
“是。”
红蝉有些难以启齿,踮着脚尖,凑到姑娘耳边,轻声道:“青枝说,表少爷把海月那个了。”
“原来是这个。”
陆令容淡然一笑,隐在袖中的手却在发抖。
“没什么的,姨丈在表哥房里放这些大丫头,原本就是教表哥懂人事的,别让他在外头胡闹。梅姑娘呢?青枝昨儿有没有见着她。”
“见着了。”
红蝉瞧见姑娘神色坦然,登时松了口气,笑道:“青枝说她还没见过比那位梅姑娘更美的女人呢,啧啧,跟画里的走出来似的,就是不知道发生何事,梅姑娘竟被一个凶蛮的汉子给掳劫走了,陈老爷不叫声张,催促表少爷连夜赶来曹县,找李校尉搬救兵。”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