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兴依言坐下:“父亲在等?”
方中正道:“不错,你有长进。世间大事莫过于生死,死之艰难莫过于己身。亲眼看着亲友同伴死亡,而自己也即将同归黄泉。”
方兴了然:“这时父亲出现,施灵丹妙药,救将死之人。片刻之间由死转生,谁不感激父亲呢。”
方中正一笑,轻抚下颚胡须:“贯卫楼还未来请为父,我岂可轻易出面。人就是这般下贱,我姗姗来迟,他们反而感激戴德。我急切切凑上去,保不齐还怪我去晚了,误了一两条狗命。”
“正是如此。”方兴沉吟片刻,略有些担心的问,“浮花之毒罕见难测,我们巧合带着解毒药丸,事后有心人会不会看出端倪,觉察其中另有蹊跷?”
方中正横了他一眼:“畏首畏尾。我鹤鸣方家世代御医,家学渊源技法高超,自有解百毒的丹药。何来端倪?何来蹊跷?便是日后有人追查,药已吃下,难不成他们还能吐出来。”
方兴起身一礼:“儿受教。另有几处不解,想要请教父亲。”
方中正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迦南一贯低调,此番何以迫不及待对付不死狱?景家和迦南是何关系?景家是有意谋取洛阳城,亦或者只是迦南利用景家,让其成为众矢之的。景家让我们先来新安,是早有预料还是?”
方中正抚须抬手端起茶盏:“你最想问的,景家没有吩咐,我们如此蓦然行动可妥。”
方兴欠身:“诸事皆听父亲安排。”
方中正吹去茶沫,斯里慢条的说道:“其一,迦南对付不死狱,必有所求。其二,景家流落海外三四十年,想来与那蛮夷邪教早就是狼狈为奸各怀鬼胎。其三,景家自然是想,却也不想。不死狱一败,洛阳究竟沦落谁人之手却未可知。万亩田和十二城盟虽说没来,可其中多数势力与他们有瓜葛。再则,贯卫楼也说了,霍二和君瀚府那个丫头,可都是亲自带人而来。”
方兴若有所悟:“父亲所言极是,此中变数太大,想必迦南绝非仅仅只为洛阳城。儿有个大胆猜测,迦南也好,景家也好,或只是为搅浑池水。洛阳落入谁手中不重要,江湖各大势力厮杀,损兵折将结仇结怨,便是他们所求。”
“不错。”方中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乱世出英雄,于他们如此,于我们亦如此。他日景家问起,我只说不死狱下毒,料他也查不出真假。如今他景家归来,想要立足中原可不容易。否则以方家如今落魄之像,他们何必拉拢我们。只要我父子在江湖博出一番名望声势,何必在意他景家。方兴,区区一个武城少城主算什么。大丈夫生当帝王,家中美妾仆如云,出入前呼后拥,人人尊奉讨好。”
方家父子两人端坐房中密谋,风轻云淡指点山河。外面凉月辉辉,寒风飒飒,哭喊怒骂求饶之声响彻黑夜。
小钱嚎了两嗓子救命,闻得门外哐哐当当,连忙前去开门。她刚拔下木插销,门一下被撞开。一张五窍流血的灰白女人脸,猛然冲过来,直笔笔贴到小钱鼻子前,将她推倒在地。
小钱吓得一哆嗦,慌忙将她推开,一哧溜跑到李昭雪身边,摸出枕头下面的匕首。她双手握着匕首,指着地上女人,小腿肚一个劲哆嗦。
“喂...喂?”小钱试探叫了两声,见女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心中不由打鼓。
她虽胆大嘴利,到底还是个孩子,纵是猜想地上人已死,并不敢上前查看。小钱犹豫再三,站在李昭雪身旁没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