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次,它竟然选对了。
它等到了一个独属于它的,爸爸。
有了爸爸的统,日子果然好过了许多。它陪着宁飞一路从牛背山走到了九凌湖,又走到了白鹭口,走向了雍朝的万里江山。
他们甚至扬帆出海,寻找系统奖励中的宝藏海岛,天下任由他们遨游。
只是,无论8825995号怎么努力,它的爸爸却始终没能抽到最需要的那个奖励。
因为这件事,8825995号在线下也不知偷哭了多少次,它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渣统,什么都帮不到爸爸,还拖了爸爸的后腿。
如果他有14588号那样鸡贼,也不会在任务前期便傻乎乎地搞黑箱操作,上了中枢系统的黑名单。如果能耐心苟到最后,再奋起一搏,哪怕是被拖进小黑屋,它至少也能帮爸爸把那个高级体检刷出来!
可是,后悔也晚了。
在中枢系统的严密监视下,8825995号找不到任何可以做手脚的漏洞。它甚至觉得,因为之前的黑历史,中枢系统对爸爸抽奖的审查比任何人都严格,后期的任务奖励全凭宁非自己的运气。
然而这一次,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们。从一出生便被摧残的身体,逐渐出现了衰败的迹象,饶是封恺延请天下名医,倾尽全力治疗,饶是8825995号拼命兑换系统中可能用到的药材和治疗剂,在十年之后,宁非的身体还是到达了极限。
看着爸爸越发苍白且没有血色的脸颊,8825995号的情绪崩溃了。
它在线上也有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骂自己,还不惜下载时下最恶毒的语言包。
宁非听得好笑,但心中也觉得温暖。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养了一个儿子。一个与他血脉相连,关心他,爱护他的好孩子,这是他在上一世无论如何都享受不到的情感。
——宁非:没事的,统。
已经很孱弱的青年笑了笑。
他忽然很想抱一抱这个小可爱,可是8825995号并没有实体,便只能在脑中安慰它。
——宁非:已经可以了。
——宁非:爸爸这辈子有你,有暮野兄、有广原,谢老,铁子,克雷,有许许多多的人,这一辈子也值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8825995哭得更大声。
他最听不得爸爸说这样的总结陈词,感觉好像随时随地都会离开。
可爸爸若是现在离开,任务还没有完成,爸爸便要像普通人一样灰飞烟灭,重归沉寂,这个结果8825995号不接受!
——8825995号:爸爸,爸爸,不是还有一个愿望吗?
——8825995号:爸爸把愿望给了我,我可以许愿让爸爸活下去,让爸爸抽到高级体检的!
听它这样说,宁非笑着摇了摇头。
——宁非:别傻了统。奖励说明咱们不是已经看过了么?仅限于针对宿主绑定系统智能可以承载的要求。你若是能让这具身体康健,你早就做了。
他拥着被子坐起,视线转移到窗外已经开始飘雪花的天空。
——宁非:已经很好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辈子我过得很快乐。
之后,8825995号再也没有找到机会与爸爸单独交流,因为那个讨厌的人回来了,一直陪在爸爸的身边,一刻不离。
而爸爸的精神也越来越差,经常陷入昏睡。看着那人越来越憔悴,越来越绝望的眼神,8825995号知道他最害怕的事情,即将要发生。
那是一个雪夜,8825995号忽然收到了宿主下线的提示。
它在线上足足沉默了三天,它看着那人悲痛沉寂,痛哭失声,绝望得像头失了伴侣的孤狼。它看着九凌湖全城缟素,哭声震天,但些它曾经无法理解的人类情绪,忽然一下子占据了它所有的存储空间!
原来这就是悲伤,这就是不舍。这就是……难以化解的孤独。
再没有人会叫它渣统,会一边骂它一边帮它还清欠债,会倾其所有把它从小黑屋里赎出来。
统,再也没有爸爸了。
也许是悲伤的力量,也许是无法抚平的遗憾,也许它的数据溢出,产生了一些混乱的代码。总之在这几天中,8825995号的核心运算变得异常流畅和冷静。
它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它拒绝解除宿主绑定,它拒绝提交目前任务进度,它延续爸爸任务进行的状态,直至一百年。
一百年,是它现有能量存储的极限。因为宁非已经死了,已经死亡的宿主不可能再继续完成任务,系统智能也就无法从中提取积分,一般的智能都会选择提交,然后选择新的宿主,保留已故宿主的任务进度其实不过是徒劳消耗系统智能能量而已。
8825995号不要解绑。
它在赌,赌的是在这一百年中,封恺、封慷或是封家的后人,九凌湖的生员,墨宗的弟子,他们会继续爸爸的事业,继承爸爸的遗志,最终实现爸爸的愿望。
哪怕等到九十九年,等到十二月的最后一秒钟,8825995号也愿意等下去,哪怕最后的结果是它消耗尽所有的能量,数据溢出,代码消亡,最终归于静默,但8825995号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它不解除,爸爸的任务就还在进行中,如果能在一百年中完成主线任务,爸爸就能读取进度,回到属于他的时代。
8825995号把宁非送的奖励愿望用在了自己身上。
它获得了与封恺沟通的能力,虽然封恺并不能取代宁非成为任务宿主,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它可以通矩子令与他沟通。
“你说的,可是当真?”
孤狼抬起头,目光灼灼,带着孤注一掷的绝望,却又燃烧着重获新生的力量。
他不再说话,起身前往定安城中心的皇宫。
那一夜,没人知道太子封恺与高祖封伯晟到底谈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