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婵抬起头, 看着夏之余将整理好的试卷放回她桌面上。刚刚就听着打字声音“噼里啪啦”的, 没想到真的这么快就弄好了。一时间,她看向桌面上另外几份试卷,“物理、地理和化学的卷子也批好了,你干脆把分一起上了吧。”
这三门学科的老师带的班级少, 如胡婵, 只带四班和二班的语文, 批卷快也正常。夏之余点点头,又把另外三份试卷拿了,抱在怀里。
“你上那么快,可别出错啊,上完了记得对一下知道吗。”
“您放心吧,我都有核对过的。”
胡婵点头,推了推眼镜,“好,那你去吧。”
剩下的半节课很快就在敲敲打打中过去了,几门课的分数上完,核对无误后,夏之余顺手直接打印了出来,给胡婵递去一份,自己拿一份,准备一会儿贴到班级门口。
表格送到面前的时候,胡婵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明明听见下课铃响了,她还是下意识看眼时间,头一回感觉到了自己之前的课代表有多不顶用。
不知她内心想法,夏之余归拢好四份卷子,和胡婵打了声招呼,准备推门而出,“那老师,我就先回去了。”
走廊人渐多了起来,两节课下,正是大课间的时间,初三年级不强制参与户外活动,基本上没人下楼,都在班级附近转,踢毽子跳皮筋,或是搭伴上厕所。
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的洗礼,夏之余不着痕迹地躲过身后飞过来的毽子,抱着试卷在众人注视下,出现在了自己班级前,面色如常地找到对应的课代表,将试卷交给他们,几张表格则是给了班长,让她张贴在教室门口,自己毫不逾矩。
拿到东西的几人倒是没和她多说些什么,只是表情稍显怪异。回座位时有同学喊住她,“夏之余,你刚刚一整节课都在办公室啊?”
“对,帮忙上分。”对方没恶语相向,夏之余也老实回答。
听到这答案,那同学显然有些惋惜的样子,撇了撇嘴。转过头去和同桌小声笑道:“切,我看就是是被训了,哈哈哈……”
夏之余垂在身侧手指下意识地互相一捻,微微吸了口气含在胸中,回到自己座位上,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将憋在胸口的气轻轻吐出。
摸底考试试卷正在下发,周围人来人往的,不时有人喊同学的名字问坐在哪儿,若是人不在的便放在讲桌上。如今日没来上课的许一璐,又如逃课出去的乔军。
一圈试卷发下来,刘浩宇瞄她的桌面,“你试卷没发到吗?是不是没写名、”
“刘浩宇你很关心夏之余啊哈哈哈,是不是喜欢她啊?”
“肯定的啊,没见人家早上还帮夏之余搬桌子嘛!”
“哈哈哈哈哈……”
“喜欢人家你得有钱啊!”
他一句话没说完,门口冲进来两个男生听见他说的,笑嘻嘻地将话喊得全班的听得见,哄笑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教室,后面的话一声比一声高,甚至吸引了走廊上别的班的同学站在门口朝里面看,让他的脸色白了又白。
后面的话,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这种时候的一切善意,都是错误,哪怕仅是如平时那般相处。
夏之余有心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此时也明白,多说一句、错一句,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两个人坐在一起,情绪相互影响着,皆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
有了那一句做开端,不停有人大声地在教室发问,各种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根本就没有想要得到回答的打算,一切都是简简单单的理由——和大家一样,以及找个乐子。
谁这时候站在夏之余那边,就是异类。
初秋九月,天气渐渐转凉,不大的教室被闹哄哄的声音以及众人激动的情绪硬生生提高了几个温度。只要大家笑着闹着,关注夏之余本身,已经不再是重点了。
她叹口气,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没法说,只能安慰性地拍拍刘浩宇放在桌下攥紧拳头不住发抖的双手,悄悄递了张纸巾给他。从座位前站起来,走到讲台上去,找到自己那几张被人揉过的试卷。
和早上贾珍扔过来还没来得及展开的纸团一样褶皱。
她想,幸好她不是个真正的孩子,否则此时她大约是要像她的小同桌那样掉眼泪了。
突然站起来走上前的动作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借着讲桌的桌面压了压试卷,她回过神来,冷眼环视教室一圈,将那些面目一一看过。
或许是眼神太过慑人,看得人心里发虚,让教室里的声音小了些。
澜江市太小了,八百年没出过什么稀奇的事儿,每天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上当地新闻,像“在校女初中生被多名金主包养”这样新鲜又刺激的事情在这多线小城市成了一件大事,快速地传播开来,再不局限于学生之间。
糟糕的状况一直延续着,被人公开谈论已经属于小事,走在走廊上会被人用东西砸,进洗手间关上的隔间门会被人踢得“嘭嘭”作响,簌簌朝下掉着木屑,甚至书包里会被人扔未熄灭的烟头。
有些能避过,有些不能。
短短大半天的时间,她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恶意,比任何一段人生的都要多。
空间里流传的日志已经不仅仅限于企鹅空间内,而是被人转载到了论坛和学校贴吧上,又开启新一轮的讨论,网友言谈间是她的最新动态、家庭状况、计算她从头到脚一身衣物的品牌及花费,诸如此类,等等等等,包括加班中的陆沅晴都知道了这件事,算好了她下课时间来打电话给她。
“余余,你照片怎么会传到网上,得罪什么人了?”
“别担心,我已经找人处理了。”她走到稍微安静些的地方小声道。
旁边有同学拿手机偷拍她,夏之余扫一眼就知道,现在她打电话的照片很快就会传到网上去。
“怎么能不让人担心,你怎么早不和我说呢?我说你早上在看什么呢。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我到你学校去一趟。”
“你不是还在造纸厂?来回一个多小时呢,别回来了,我真的已经找人处理了,放心,这些事情我能解决,很快就会有好转的,最多再有一个小时。”
隔着电话,夏之余听见有人在她妈的名字了,不给陆沅晴说话的机会,她接着道:“是不是有人喊你?快去吧,你先忙,要是我解决不了,一定找你。”
陆沅晴一时间没说话,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在夏之余的催促中松口,“好吧,一个小时之后再看,要是不行,我就去你学校。”
“好的,快去吧。”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夏之余快速挂断了电话,将之放回口袋里。
工作室拿着她给的资料开始一点点在网上控制局面,她提出的要求就是,一切行为都要尽可能的自然、而非刻意。这样的需求下,进度难免会慢一些。
她看着腕表,计算着第一次小高潮的到来,主人公则是哭着从办公室跑走后大半天都没看到的人——贾珍。
手机又震动两下,是企鹅小号上新的信息又进来,向她汇报目前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