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新婚时,黎瑜悄悄送给他的东西。
说他夜里看书伤眼睛,有了这个灯,敞亮些。
每一回,她送他什么东西或者替他做什么,都是想好了理由全了他的颜面,与徐媛这种以娘家作威作福的姿态全然不同。
他看着那琉璃灯许久,终于,慢慢地转过身,伸手,将徐媛扶了起来。
叹气道,“夫人之心,为夫自然知晓。只望你将来??莫要再如此糊涂了。”
徐媛登时一喜,“老爷,妾身省得的。”
看到迟烽松软的神情,随即又试探地说道,“那芸儿该怎么办?她被害到如此??”
话没说完,迟烽狠狠地瞪过来,“你还敢提!自己做的事,自己处理干净!”
徐媛登时不敢再提,“是,是。妾身都听老爷的??”
又软声了许久,便悄悄地退下。
屋内,迟烽转过身,背对着博古架上那精致的琉璃灯,多日来的颓败气势,一扫而光!
满满的乾坤算计,全都化作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慢慢地浮现出来。
??
入夜,竹苑。
绿柳所住的耳房,还亮着一盏灯。
人影晃动。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被张妈领着,匆匆走了进去。
一抬头,便看见坐在桌边的迟静姝。
陡然一惊!
昏暗的灯光下,小女子容颜娇媚,明明是个春光之下烂漫天真的仙,却又在这半室内的昏暗中融合得无声无息。
光影在她倾城的脸蛋上晃动,一时仿佛成了云,一时又仿佛堕入了魔。
随着她缓缓转过来的动作,一张似仙魔似鬼神的脸,勾艳了漫天的暗夜。
那人‘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颤声道,“见过小姐。”
同时摘下头上的兜帽。
正是周方。
迟静姝微微颔首,柔声轻软道,“去看看我的丫鬟。”
明明声音绵糯似娇女,却叫周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答应一声,连忙走到迟静姝的身后,看窗上面色发白的昏迷着的丫鬟。
迟静姝坐在桌边,不知在想什么。
张妈走到她身旁,低声说道,“小姐,今日??”
剩下的话,全都附在了迟静姝的耳里,周方只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原谅’‘要处死翠莲’‘徐妈妈’什么的。
徐妈妈。
他是晓得的,正是徐媛跟前最信任的仆妇!
迟静姝又要做什么?
正想着,桌边的迟静姝忽然转脸朝他看来,“周先生家的小公子,最近身体还好么?”
周方一愣,随即骤然出了一身冷汗——他不过才起了点别的心思,就被她一下看了出来?!
膝盖有些发软地朝迟静姝看去,随即低声道,“是,小儿如今气色比之前恢复许多。多谢小姐相助。”
最终,周方还是背叛了曾经的忠心——在徐媛得知他有个病弱的儿子,并派人去抢夺他的儿子要以此做要挟的时候。
他不是没怀疑过迟静姝,毕竟藏了这么多年,徐媛甚至徐家都没人发现。
这个时机让徐媛发现,太不对劲了!
可又能如何?他如今唯一的出路,只有迟静姝!
他不想背叛忠心,可他那可怜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人生啊,哪有能够两全的东西?
他握了握手心里的冷汗,又低头道,“小姐放心,奴才虽是不忠不义之人,可救命之恩定当相报。小姐需要奴才做的事,奴才绝不会推诿!”
不想迟静姝却轻笑了一声,“周先生与我并非主仆,不必如此表忠心。”
周方一愣。
又听迟静姝道,“且安心跟着我,别的不要想。不然,我也不护有二心之人的。”
周方眼睛一瞪,又跪了下来,颤声道,“奴??小人知错。”
迟静姝弯了弯唇,“周先生起来吧!绿柳如何了?”
周方的后背全是汗,完全不能理解,一个不过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如何竟有这样大的震慑力。
言语轻谈,竟将他拿捏得分毫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