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领主制的律法,城里的大贵族享有免税的特权,诸如颜恩伯爵,还有高层官员,沈轻泽身为主祭,地位崇高,同样享有特权。
真正需要缴税的,是那些中产小贵族,普通地主,以及数量最多的自耕农。
其中,有的小贵族依附大贵族,时常拖税欠税,甚至拒缴,一些大地主们则往往通过与贵族联姻等方式,将土地诡寄避税,因此,真正的税务负担大多都压在自耕农身上。
好在这里的环境地广人稀,土地兼并不算太严重,除了时刻要面临兽人族的威胁以外,倒是不缺地种,缺的是青壮年劳动力。
自耕农们日子虽紧,向城主府交完五成税,还尚能满足温饱。
家里没田地的农民比自耕农更没着落,除了去城里找活干,就只能给地主当佃农,辛辛苦苦劳作,却要被收走七成粮食,因而不到走投无路,谁也不想做佃农。
范弥洲反复思量,听沈轻泽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拿那些小贵族小地主开刀,逼他们上税?
想到捅了那个马蜂窝的后果,范弥洲背后隐约见汗,不敢深思。
沉默片刻,范弥洲仍不想放弃劝说,轻声细语地委婉开口:“主祭大人体恤贫农,初心虽好,但也应该想到如今我们渊流城面临的困境,不正是缺少粮食吗?”
沈轻泽颔首:“我正是为解决困局而准备。”
范弥洲一对细长的眉紧紧蹙起:“您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身为属下,我也很感动,但您若还打算将来降低全城赋税,府库收到的钱粮就少了。”
“城内修缮、卫队训练抚恤、兵器铠甲、还有救济赈灾,经营工坊矿场,那么多人要养活,哪里不要钱粮?财政本就捉襟见肘,岂不是加剧了缺粮的困境?”
沈轻泽“呵”得一声,轻轻摇头:“你们总是把眼光放在钱粮的分配上,却从来不想想,如何令田地收获更多亩产,开辟更多的财源。”
范弥洲一时无言以对,良久,以一种极含蓄的不信任语气,缓缓道:“主祭大人既然自认有通天的本事,那属下只好拭目以待,等您创造奇迹了。”
他暗自摇摇头,这位主祭大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又自视甚高,那田地里的收成,向来看天吃饭,自有定数,又不是随便就能疯长的荒草。
※※※
渊流城是临水而建,一条名为赤渊的大河,自西北而来,流经北城门外,往南方流淌而去。
百年以前,从远东逃难至此的流民先祖,背靠赤渊河,开荒垦地,繁衍生息,修建了这座北地小城,故此命名。
赤渊河北岸是大片未开荒的稀疏林地,林地更深处就是城民们闻之色变的迷雾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