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电话里,他的“我喜欢你”总是说得那么轻松,就好像现在这样,他那时总会问她你喜欢我吗?她初时不好意思回答,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后来会很不好意思地回他一个“嗯”,只这一声“嗯”,他似乎也很高兴,再后来他缠着她说嗯什么?她鼓足勇气说“我也喜欢你”。
她想,他的“我喜欢你”大概和她的“我喜欢你”不是一个意思。
吴晶抬眸望着侯震,问说:“如果当初分手的话让你说出来会不会好些?”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回说:“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分手。”
她低头轻轻地笑了一声,觉得他这个回答连反驳的意义都没有。
他说:“我明白你为什么这样想,我承认,我当初是挺渣的,那是因为在和你见面之前把你想象得过于虚幻,其实你长什么样都是一样,不管再美的外貌都敌不过幻想……我当时的做法是有些过分,但我真的没想过和你分手。”
“那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己主动先离开了而已。”吴晶反问,“如果我没离开呢?你能肯定地说你绝对不会跟我分手?或许你不会说,但不提‘分手’两个字不代表就是想继续在一起。”
你知道我那两天是怎么过的吗?从和你见面回来之后,是怎么盼着你能给我一个电话,哪怕一个稍微有点儿温度的信息?情人节的前一天,我怎么魂不守舍地等着你的邀约,怎么鼓足勇气和你联系,怎么听着你东拉西扯地假装听不懂?情人节,我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从天亮等到天黑,直到心冷的,半夜三点钟给你发的那条信息,你难道看不出我当时有多心寒绝望?
你怎么还能说出“我没想和你分手”这句话?
所有的这些反驳质问,吴晶都没说出口,也许这些话能堵住侯震的嘴,让他别再把他那些所谓的“我喜欢你”强加到她身上,但这些话一旦说出来,更多的却是自揭伤疤的痛,是把自己最不堪回首的脆弱暴露于他面前。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他如果还有一点儿共情的能力,就应该能明白她的意思。
侯震确实听明白了,不用她把那些话说出来,他就被堵了嘴,沉默了半晌,也只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他欠了她一个对不起,但这三个字说出来却又是最苍白无力的,甚至有几分可笑。
吴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改做一叹,平静地回说:“好,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和解了,所有过去的那些事就都翻篇儿吧。”
侯震知道吴晶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她说这话不过是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他当然希望这篇儿能翻过去,但他知道没那么容易。
“那可以重新开始吗?”侯震问,看到吴晶微微皱了下眉,忙道,“别误会,我不是自以为是的向你求复合,我只是想重新追求你。”
吴晶淡淡地答说:“真的没这个必要,其实我们俩也不合适,我觉得你可能是钻牛角尖了,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等遇到真正喜欢的年龄相仿、志同道合的女生,就好了。”
侯震说:“我是比你小,但也能分辨什么叫喜欢,什么叫执念。我也曾经以为对你是不甘心,也尝试过开始新的恋情,也是这样才知道你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我是喜欢你,不是执念。”
“我不是让你立时接受我,或者考虑我,我知道我在你这儿是负分儿,想要再追到零分儿都不容易。我来,是因为想见你,想要面对面告诉你我喜欢你。”
他说这话时的目光太过深情,逼得吴晶再次垂了眸子,知道多说无用,便只回说:“你随便吧,我也只是想劝你不要浪费时间罢了,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话是对他说,也是对自己说。
“如果你的话说完了,我就走了。”
“还有最后一句话,情人节快乐。”
“谢谢。”吴晶礼貌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知道侯震一直在她身后看着她,往回走的时候,脚步坚定而决绝,直到拐到楼后,出了他的视线,才慢慢放慢了脚步。
快到自家楼门口的时候,吴晶鬼使神差地回了一下头,不过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却发现侯震居然跟过来,站在远处望着她。
她窘迫地转回头,匆忙进了楼门。
侯震走出吴晶家小区的时候,空中开始飘落零星的雪花,他没打车,也没去公交站,就沿着路边慢步独行。身边有挽手并行的情侣,温馨甜蜜,然而即便没有她最后的回眸,侯震也不觉得形单影只的自己如何凄凉寂寥。
喜欢的人在前方,也许隔山隔海,道阻且长,但目之所及,他会拼命地向她奔去。
其实还有一句话没对她说:希望以后的情人节一直有你。
第五十四章 最糟的情人节
夜色中,许海博在酒店的花园里找了一圈儿,没见到徐若凡,她晚餐时说的那个双人座秋千他看到了,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预感到她应该不会来这儿,但还是抱着侥幸心理来找她,除了这儿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温泉馆、保龄球馆、美容室、酒吧、餐厅、酒店大厅、同行所有人的房间,甚至女浴室他都让工作人员进去帮忙看了,她都不在。
电话快被他打爆了,信息也发了无数条,但她就是不接不回,她在故意躲着他,从刚刚吃饭时听到他爸说那了那件事儿之后,她就再也没理过她了。整整一顿饭她都在和米娜、吴磊夸张地说笑聊天,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飘给他。
他知道她在生气,气到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明明就在上午他还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几个小时之后的现在,却沉到了谷底。
眼睫上落了片东西,冰冰凉凉,许海博抬头四顾,暗橘色的路灯下飘着零星的雪花,下雪了。
之前她说有预报情人节这天可能会下雪,她说希望会是一场大雪,他们可以牵着手在雪中散步,她说真好,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就是一场有雪的最浪漫的情人节。
现在,雪真的下了,却是一个最糟糕的情人节。
健身房,徐若凡坐在最里面角落里一台仰卧板上,手机放在旁边一台器械的座椅上,被她调成了无声模式。手机屏幕拼命地亮着,一红一绿两个圆点跳啊跳地提醒着她许海博打来的又一个电话。
红色挂断,绿色接听,她哪一个都没按,任凭屏幕中闪现的来电提醒变成又一个未接提示。
她不想接他的电话,不想听他任何解释。解释什么呢?她刚刚看到他发的第二条信息之后就觉得什么都不用解释了,他说“我是有过一个女朋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想的哪样?女朋友还能有各种各样的?不管什么样,都是女朋友,他承认在她之前有过别的女朋友,她难受的就是这一点,还有什么可解释的,解释什么都没意义。
她也不想直接挂断,她没有足够的理由挂他的电话,甚至没有足够的理由生气。他不过是在她之前有过女朋友而已,又不是和她在一起之后有了什么问题,她应该介意他以前的事吗?他是没说,但也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她自作多情天真地以为她也是他的初恋罢了。
徐若凡自嘲地苦笑一声,想起晚餐时她妈说她的那句“不开窍”,她妈之前也说过,当着他的面说过。是啊,在她还“不开窍”的时候,他早就“开窍”了,攒够了足够的经验,她还傻了吧唧地以为两人是彼此的初恋,还以为他的那些害羞青涩是第一次,甚至还主动大胆地去撩他,她真是傻得可以,真的好像一个跳梁小丑啊。
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和她做过的每一件事,约会,牵手,拥抱,接吻,甚至在床上更亲密的事,他都和别人做过。
也许不全是,但她就是要这么想,她自己先拿刀子一下一下的把心扎个稀烂,之后面对他的时候,大概就能用硬硬的血痂把心包裹起来,他再跟她说什么她都不会疼了吧。
她擦去眼角不断涌出来的泪水,自虐一般不断想象他和前女友会发生怎样青涩甜蜜的初恋,想象他们在一起的缠绵悱恻,甚至想象他们因误会或家长老师的阻碍而不得不遗憾分手,他心里存着不甘遗憾,把她化作最不为外人道的心事藏在心里柔软的深处时常拿出来追忆。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自虐的神经病,但她宁愿躲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当一个偷偷落泪的神经病,也不想在他面前委屈,不想他知道她有多在意这件事儿,他都有过别的女朋友了,她不是他唯一喜欢的人,甚至可能不是最喜欢的人,她干嘛还要那么喜欢他,她才不要让他知道她这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