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我避不开……它不是不常见的东西,它是……”
它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萧霁宁转过身,怔怔地望着他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箭靶。
那在整个箭靶中最微小的黄心,此刻就如同最炙热的炎阳,灼烧着他的眼睛;那中间的红环,又像是刺目的鲜血,叫他甚至能闻到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令人作呕;再往外些的蓝边,就仿佛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带领暴风卷席他整个身躯,为他带来刺骨的极冻,让他身体不住的打抖发颤。
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箭靶,于他来说就是这世间最叫人的恐惧的东西,而他要在这炎寒相间的地狱中,永受折磨,就算他屈膝跪下,不断地磕头求饶,这样的折磨也永远没有尽头。
萧霁宁又想哭了。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觉得自己浑身都颤抖得厉害,整个世界如同一个轮盘在他眼前飞速旋转,他的胃也好像像是吞进了数万支弓箭一般痛苦难受,搅得他想呕出些血来。
萧霁宁甚至觉得,他抖成这样,他的世界晃成那样,他怎么可能还站得住呢?
又或许他不是站着,而是坐着,坐在轮椅上,他此时不是要与阿史那克比箭,他是在青城精神病院的座谈会上,他面前还坐着他的病友们,他们在等他这样介绍他自己——
“我叫萧霁宁,国家一级运动员,运动职业是射箭。”
我叫萧霁宁,国家一级运动员,运动职业是射箭。
但这个自我介绍,太可笑了。
没有一个国家一级运动员是会坐在轮椅上的,也没有一个射箭运动员,会恐惧箭靶。
白玉台上箭靶的黄心,就好像那个夜晚,他从心理科出来的路上,朝他直直撞来的卡车的远光黄灯,刺眼而灼目。
他连着车一同被抛旋上天,翻滚得他头晕目眩,又在顷刻间重重砸下,血顺着他身上不知在哪的伤口从脖颈倒流入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里,他就在这样被带着铁锈的血腥气息中,在冬夜的寒风中,在一片由温热而逐渐变冷的血泊中,感觉身体也跟着一点点地变冷。
萧霁宁闭上眼睛,就像他被抛起又落地那样,身形晃着就要倒下。
可他倒在的却是一个温暖的怀中,那人身上还带有自己熟悉的气息,冷冽凛然,却不会让他感到寒冷。
萧霁宁睁开眼睛,透过模糊的视角看到京渊的面容,也看到了男人望着他邃深的双目。
“我没事……”萧霁宁动了动嘴唇,轻轻从京渊怀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