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帝掀起龙袍站起来,厉声质问谢迎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儿!”
他方才才对谢迎书产生了怀疑,却依然只能在齐王有了动作之后厉声的质问他,大周几代帝王,一代一代的削弱军权,若不是北疆一直未定,也不会留了永宁侯留了这么多年,可偏偏就是这个历代帝王的眼中钉肉中刺,却成了盛元帝穷途末路时候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迎书重新站稳身子,侧头看向齐王,“进宫的时候,明明是收过了兵器的,齐王殿下的袖中为何会有一柄小刀呢?齐王殿下带着这把刀,又是为什么呢?”
盛元帝看着齐王,眼中不再有一丝信任感。
也是。多多
他们两个从少年时期,就为了一次奖赏,一次功勋,打了无数次,又从何来的信任感。他们两个之间向来有的就只有猜忌,和杀意。
谢迎书没等齐王再说什么,而是缓缓的向他的方向走了两步,“齐王殿下就这么怕她拿出来的东西?齐王殿下刚刚不是还在说‘一群孩子能讲出什么’来么,怎么这会儿齐王殿下便怕成了这个样子了?还是说齐王殿下对她要拿出什么,心里已经有数了么?”
江若兰从刚才的变动中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往盛元帝身边扑了过去,“陛下,这是……这是我在齐王府的书房中捡到的,齐王跟边鞑主将一直都有联系。我有偷听到他们说话,他们联系了很多年了,刚才、刚才齐王拿出的那封信是周城写的。周城他虽然学识有限,却写得一手好字,最是擅长模仿别人的字体,若是、若是陛下叫人去齐王府翻查一番,定还能翻出不少东西来,陛下!臣女所言句句属实啊陛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盛元帝的脚边爬,一旁站着的小公公只好拦着她一些,不然一会儿怕是她都要爬到人家身上去了。
盛元帝听了这一遭,扶着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齐王自周珩死后,便一直在朝中有所动作,圈揽人才,让他不得不对他心生戒备,甚至不惜拉拢谢迎书也要制衡他的动作。
只是眼前的人说出的“证词”实在是太耸人听闻,就是盛元帝也一时间无法相信,这究竟是真的还是谢迎书联手江家一同做出来的局?他该相信谁,究竟谁说的才是真话。
“呵呵……”一阵莫名的低笑声。
谢迎书看向表情奇怪的齐王,意识到了一丝危险,“你……”
齐王笑着摇摇头,双手背后,又像是有些无奈的,让人摸不清他的意思。
“好啊,可以。我是确实没想到,我竟然能翻车在你身上。周城那小子还真是永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当初他自己自作聪明用计谋娶了你,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么一遭。我这么完美的计划,竟然被你这么个小贱人从背后捅了一刀,我还真是个笑话啊。看起来,我也只能承认了不是么,我确实已经没有别的证据,能再翻盘了——”齐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随即嘴角上扬了几许,裂出一个异常嘲讽的角度,“你们以为,我会这样说么?”
谢迎书往后靠了一步,将江若兰和盛元帝都护在了身后,但他一个人,怎么能护得住他们这么多人。
进宫之前他们的兵器都被收走了,他方才仗着禁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抢了一把刀,但现在再叫那些人去抢禁军的兵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从齐王再次开口的那一瞬间起,周围的禁军就已经换了阵仗,从对着那些舞女刺客,转而对着中心——盛元帝的方向。
齐王未必没有料到这一步,他不相信任何人。他早知道周城是个废物,便不可能把所有的筹码都放在周城身上,江若兰做的这些事情,齐王或许早就知道了,只是放任她去做——她做的一切在齐王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齐王早晚会走到宫变的这一天,只要周家人还活着一个,他就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就算他真的辅佐二皇子成功上位了又能如何?二皇子再傻,一旦做上了那个位置之后便不可能再受他的摆布。
于是齐王便不再装下去了,他也不在乎江若兰究竟在他的地盘里做些什么。从多年前,齐王能利用乾王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谋划自己的疆图,如今他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从去年禁军的那一场变故起,整个北衙已经全都换成了齐王的人。肃王因为之前的事情一再被削权,只有南衙的兵权,且只管宫外的事情,宫内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全都变成了齐王的人。
“你的病也是装的,你的卸权也是假的。”谢迎书这才知道,盛元帝究竟忌惮齐王什么,身位帝王,盛元帝看到的东西远远要比他们都多的多,齐王的那些事情,同他真正交过手的盛元帝来说是最明白的,盛元帝早就料到了这一步,但是他却没有别的办法将北衙禁军的权利收拢回来,“你卸了兵权,却养了私兵,真正的北衙禁军早就都被你替换掉了,就算是宫中不出意外,肃王没有因为去年底的事情而被罚,北衙依然是你的人。”
齐王笑着拍了拍手,“周珩死在你跟江若茵的手里,还真的不怨。他那个脑子,确实没法跟你们两个比。小侯爷确实是年少有为,但可惜,选了一条错误的路。早前我就给你家递过消息的,是小侯爷自己看不清仕途,就不要怪叔叔,让你们一对鸳鸯天人永隔了,我也算是替我儿子复仇了。”
他走到谢迎书的面前,他们身高相仿,不要躬身做病态的齐王能与他平视,却依然摆出了一丝藐视的味道了,“我本来是可以跟你,好好的合作的。可惜你父亲不知趣,你母亲不知趣,那倒也无所谓了。可你非要插一脚进来,彻底的站到我的对立面,就别怪我不给你留活路了。”
谢迎书握着手中的横刀,他要保护身后的人,不能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就去杀齐王。况且旁边的禁军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只等齐王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来,他们手无寸铁,只会是个活靶子。
那边几个同样的三品军候都傻了,不清楚这局面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位跟谢迎书关系还不错的侯爷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的那点功夫也不过就是花拳绣腿罢了。
谢迎书的武功虽好,但面对这么多人,便也只能撑一阵子。
“肃王!肃王何在!”盛元帝也是慌了的,大声的喊着。
肃王今日负责外围的安全,除了前面祭祖的时候来走了个过场,便就又出去了,此时已经被齐王的兵马堵在了外面,根本进来不得。肃王手中的南衙禁军一辈子养在京城里,就是肃王再怎么治军有方,终究是比不过那些陪着齐王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的。
盛元帝还在大喊着救驾,谢迎书听见了后面江若兰抓着身旁的小公公的手说:“我妹妹……我家五妹妹就在宫门口,公公您想想办法,您想办法告诉她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这两章小江的戏份都很少,但就算是宫变,高光时刻也是我们小江的,她虽然没有出现,但处处都有她的身影。
爱你们,啾咪~
第75章 拖延
江若兰的声音并不算大, 但在这安静的场合上,依然被不少人听见了。
齐王看着她,想要走近她。谢迎书抬手将横刀指着齐王的脖颈, “你最好不要动,我不一定能活着出去,但死前一定能拉你做个垫背的。”
齐王眯眼看着他的刀尖, 只得摆摆手又退了回去,“你说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我都已经这么直白的在拉拢你了, 事已成定局, 你难道真的打算把命就扔在这儿了么?虽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可不管是我, 还是你身后护着的那位, 谁坐上这个王位又有什么不同呢?无论是谁,这个国家依然是大周, 你守护的也依然是大周的子民,你作为将臣, 守的是天下, 这皇位上坐的是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自古将臣忠国为多, 怎么,小侯爷便要做那个忠军的将领,他要你杀谁, 你便杀谁么?你身后的那位,怕是最想你自己杀了你自己。”
他这一番话, 反倒将谢迎书钉在了一个不为国家只为谋取帝王欢心的小人的柱子上,让人觉得他做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博取帝王的宠爱,所谓什么国家大义, 百姓生死,都只是他吹出来的一个蛊惑人心的把戏罢了,这看起来太幼稚,可当想到他也不过只是尚未及冠的孩子的时候,似乎也就没那么幼稚了。
更不用说最后一句,甚至是诛心之言。
绕是盛元帝,也清楚的知道,他倒向自己,愿意用萨克尔疆场来谈亲妹妹的婚约,为的就是永宁侯府的前途。可正是因为盛元帝知道,他却在齐王说完这番话之后,依然选择相信谢迎书。
他不会为了这种事情,就去反。
齐王与边鞑想勾连,害了他的父亲,害了他的妹妹,也险些害死了谢迎书。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谢家更恨边鞑人。偏偏这一步,齐王走错了,一旦他跟边鞑人勾连,无论谢迎书忠的是什么,他都不会再转头于他。
盛元帝对此也很有自信,只要事后再多给谢迎书一些可有可无的奖赏,便能让谢迎书好好的护着他,他年纪轻,不像他父亲那般心眼多,知道忠君,这是好事儿。于是盛元帝伸了伸手,想要许诺给谢迎书些什么,却听见谢迎书先开了口。
“齐王殿下是不是忘了,我父亲的腿是怎么伤的了?齐王殿下是不是又忘了,我这大周史上最年轻的将军,又是谁逼出来的呢?齐王殿下现在跟我提这个,未免也太不要脸了一点把?”
他出言不逊,齐王却未对此生气,“你到时直言不讳,看来是认定了不要命了。那也好,反正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就是你活过了今天,他也不会让你以后好过的。”
谢迎书轻轻的摇了摇头,“今后好不好过,那便看我自己的造化了。若天下安宁,那便不需要我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将军了,卸兵权也好,夺爵位也好,只要这世间以后再无仗可打,那有没有我又有什么区别呢?谢家人不愿将军权交回去,不过是因为北疆未定,不敢轻易交还。说到这里,我还要谢谢齐王殿下了。若不是齐王殿下给二皇子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我怎么又会拼了命也要一口气打下萨克尔疆场呢?”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低估你了。”齐王坦然的承认,甚至连他和二皇子之间的事情,也一并都承认了。
“怎么就是他出的馊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