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她不爱去脂粉铺子,也知道繁锦楼不可能出这样的盒子,毕竟没有哪家夫人小姐会闲的没事儿撬礼盒底儿。
谢宁心却摇摇头,“不知道,这盒子在我家躺了好多年了,是我母亲去年寿辰旁人送的。我母亲平日里多吃斋念佛,不喜这些,一直放在首饰盒里,不曾动过,昨日听父亲说了要来江家送谢礼,便主动把东西拿出来。”
江若茵记得侯府张氏的事情,永宁侯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战成名。
当年的永宁侯也是意识到了谢氏一族功高盖主,终将成祸,便哪个公侯小姐都没要,只娶了一普通商贾的女儿做正妻,为的就是把自己和朝中的势力脱离开干系,避免牵连自身。
可正是这个张氏,要了他的命。
江若茵把手中的盒子收起来,目光看向旁处,就着谢宁心的话思索了一番。
算算今年离侯府遇难,也就还剩不到一年了,来年春宴过后,边鞑来袭,永宁侯出征不久,被人发现了与边鞑来往的信函,坐实了他通敌的罪名。
那一场仗还未打,就被人在后方抄了家,永宁侯当时在战场上,接到消息的时候一家妻儿已经落狱半月了。
作证的那封信函便是从张氏的房中翻出来的,当年的说辞皆是张氏身出商贾,头脑愚笨,不懂政事。
可若是从一开始,张氏便是那侯府最大的窟窿呢。
“倒也不对,她没有这个道理……”江若茵想着想着又摇摇头,觉得这逻辑难以自恰。
张氏出卖侯府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她嫁入侯府的那一刻,便要与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是她主动检举有功,也不可能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她没有道理要这么做。
“姐姐怎么了?”谢宁心见她突然开始小声念叨着,两道柳叶弯眉都拧在了一起。
江若茵感受到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到她的额前,替她抚平了眉心,才想起来自己还抱着个孩子。
“没什么,我带你去玩儿。”她抱着谢宁心下了凳子,把人放在地上,牵着她的手往后院走。
谢迎书跟她不熟,没必要为了顾及她而做这么多,就像之前说的给她三哥就可以。况且他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总不会拿个有问题的盒子来害她,就是本来交到他手上可能是有问题的,经过他这么一调换,估计也是没问题的了。
她本想带着谢宁心去找一个人,结果在去的路上被一颗松果拌了个跟头。
江若茵看着脚下突然出现的松果,猛地抬头往旁边的院墙顶上看。
那上面坐着个梳着高髻,上着湖绿色的窄袖短衫,下面穿着青白色的长裙,脚上踩着一双锦鞋的女子,手里拿着两个还没有扔出来的松果,朝着江若茵挥了挥手。
江若茵万分无奈,“二堂嫂,你可是闲的慌?”
月程雪从上面跳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在江若茵的面前,“五妹妹这是要去哪儿。”
月程雪是江若茵二堂哥的正房妻子,江湖中人,与她二堂哥一见钟情,便放下纵马江湖,嫁进相府做个贤妻良母。只是二堂哥的父亲,也就是江戎的弟弟早年病逝,老大远嫁,老二尚未及冠,于是二房的一家子便都住在了相府。
江若茵要找的人,正是这位从江湖里来的二堂嫂。
“不巧,正要来找嫂嫂玩儿呢,二堂哥若是还没回来,借堂嫂的地方一用?”她不太想让江若青知道这些,便不打算回自己的院子。
月程雪觉得她神神叨叨的,但反正她也无聊着,就带着他们进了院子。
他们这边鲜少有人打理,院里也没造什么景,只讲究个清新雅致。
江若茵拉着月程雪坐在院中的石凳里,把那个盒子递给她看,“嫂嫂帮我看看这东西,你可认得?”
她这个嫂嫂不像他们,自小长在深宅大院里,见过的东西海了去了,说不定就能认出一丝来。
月程雪拿了那盒子,把东西都倒出来,比对着阳光透过卡扣之间贴合的缝隙看了一会儿,“你这东西哪儿来的?”
“侯府的谢二哥哥送的。”
月程雪放下盒子,转头看她,一脸不知道什么表情的,“他哪儿来的这种东西?江南余家百折堂,专门做这些机关小玩意的人家,做这种盒子虽然是屈才了,但这手艺绝不会错,我娘家好几个兵器箱子的锁都是他们做的。”
江若茵听了一大串儿,被这些名字都给绕懵了,“什么玩意,既然你家也有,那就是有钱就能买得了?”
“差不多吧,但也不一定,你能开的起价格,余家却未必想做,接不接全屏人家的心情,反正挺奇怪的一个人家。不过这世上擅长机栝的又不止他一家,倒也没有那么独一无二。”月程雪又摆弄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就把东西都塞了回去还给了江若茵。
江若茵手里还拉着谢宁心,她想了想去还是觉得孩子好下手,“宁心,你家跟余家有什么来往么?”
谢宁心咬着手指头摇摇头,“余家是什么人?我家除了每年母亲父亲还有祖母的生辰,好像就没有别人来了,父亲常年不在京中,更是没有什么人家过来来往。”
江若茵听罢,便又陷入了思考,月程雪见她如此,想来想去,叫身边的丫鬟到对面院里去喊一声,叫了个小姑娘过来,“宁心,你去四妹妹玩儿,我跟你若茵姐姐有话要说。”
同龄人自然玩的更开心些,支走了小丫头,月程雪才问江若茵,“你向来不是能隐忍的性子,今日这样倒是让我有些意外了,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你还是个孩子,该是由大人来承担的,就不要自己撑着了。”
江若茵只是摇头,抿着嘴,看着那盒子,良久才吐了一句话出来:“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是嫂嫂多心了,但嫂嫂要是愿意帮我的话,不如明天找个时间,陪我出一趟门。”
“你要去繁锦楼?我可不爱那种地方。”
“知道你不喜欢,可是你不去,谁来帮我看看繁锦楼,还有没有这样的盒子呢?”
月程雪微微坐正了些,神色严肃,“那你要先答应我,你要做的事情,并不危险。”
或许是江湖中人的直觉,江若茵想做的事情让她嗅到了一丝丝危险。
但江若茵又不可能承认,只是嬉皮笑脸的糊弄过去,“这能有什么危险的,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不是一直都很喜欢。”
月程雪没再问下去。
玩了一会儿,只看天色渐晚,江之年那头还没有动静,谢宁心打着哈欠过来跟她说困了,她便只好先拉着她回梨木轩找人。
回去的路上江若茵还纳闷着,这两人是聊什么聊了这么久,久到把自己的妹妹都给忘了,这么晚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出来,也不怕回去挨骂。
她到江之年的院里的时候,那两个人还在说什么,顺着风飘到了江若茵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