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又不是女的!谁给你生孩子……”陆云泽的呼吸有些急促,被他气得脑门都直冒汗,“你再说就睡觉了!混蛋!”
贺邵承低笑了一声。
他也并非是真的想要孩子,更不是把么儿当做一个女人。但有的时候,只是稍微这样想想,心里那种满足感就会涌溢出来。过了一个小时,屋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深暗透了,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绕着路灯杆子飞舞的小虫都老实了,趴在杆子上要稍微歇歇。
他又问了一次。
“么儿……给我生孩子么?”
陆云泽哭着点头:“给……给还不行么……”
贺邵承终于满足了。
他低下头,啄了啄爱人的眉心,抱着他起来喝药。
那碗药汤已经凉透了,喝着也不会嫌热。陆云泽靠在他怀里,满脑门都是汗,一碗药汤几乎是自己抢着喝下去的。贺邵承当然也要喝水,不过就不是药汤了。他又去屋外倒了一整杯冷井水,在看着么儿喝掉半杯之后才自己饮下剩余。
“去拿毛巾。”陆云泽还记得姥爷在隔壁,也没敢开灯,就用气音和贺邵承嘱咐着,“就在柜子里,我还额外带了一条的……”
他就知道自己和贺邵承会忍不住,所以特地备着的。
“然后再去给我沾点水……我要擦擦。”
贺邵承便走到外面,在自来水池里稍微冲了冲。
很显然,曾姥爷现在年纪大,睡得一点都没醒,那呼噜声依旧颇有节奏,估计在梦里继续中午那顿喜酒呢。他站在院子里,只套了一条裤子,上身还是赤膊的。深夜的气温终于没那么高了,一阵风吹过来,还颇有些凉爽。他的背上沾满了汗滴,此刻便凉得厉害。
贺邵承又低笑了一声,拿着毛巾回了屋里。
陆云泽还躺着呢,盖着一层小毛毯,轻轻地吸鼻子。
“来了啊?”他没什么力气。
“嗯。”贺邵承点了点头。
凉席也脏了,擦完了之后就顺手带了一把。他将毛巾又拿到屋外去洗了,洗完之后挂在院子里,估计到明早就能彻底干。心口充满了暖意和满足,贺邵承回到屋里,再次抱住了么儿。陆云泽已经昏昏欲睡了,靠在他怀里眼皮子都抬不起来。
“之前只是求婚……么儿,这一次,就是结婚。”他低头啄着那泛红的唇瓣,此刻的心情只有“幸福”二字可以描述,“我们结婚了。”
“嗯……结婚了。”陆云泽的手搭着贺邵承的肩膀,虽然意识已经有些混沌了,但还乖乖地点头,“我爱你……”
“这辈子都爱?”贺邵承低笑着问他。
“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都爱。”他又吸了吸鼻子,强迫着自己从那疲惫中打起一点精神,凑上去贴了贴对方的脸颊,然后抬起眼眸,努力地瞅着这个已经完全长大,比前世还要高,还要结实的男人。
这样的回答让贺邵承不禁怔了怔。
么儿说“这辈子”和“下辈子”,他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还会有“上辈子”呢?然而接着,他的手就被抵住了,是么儿又蹭过来,要和他十指交扣。
“我们……求婚,结婚,都有了。”他实在是累坏了,说话的声音都很轻,但好在屋里头很安静,并不会被吵闹遮掩,“你不能扔下我了,贺邵承。”
再也不能像前世那样,扔下他走。
贺邵承垂着眸,心口莫名地疼了一瞬。
他明明是很幸福,很喜悦,很满足的……但怎么会因为这一句话而感到痛苦呢?而且,他何曾扔下过自己的么儿?别说是现在,就算以后他们破产了,穷困潦倒,他也不会抛下对方。
他和陆云泽,要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绝不会。”他低哑地抵住了对方的额头,“我也爱你,这辈子,上辈子……下辈子。”
陆云泽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点湿了。
时间肯定不早了,他们今晚本身都睡到七点半,然后再起来烧锅巴,烧菜,在厨房里得待到了起码九点半。洗洗弄弄,又亲密了一场,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凌晨两点。他实在是很累,手指也抬不起来,就软软地搭在贺邵承的大掌上。但或许是此刻贴得很紧,身上都是对方的体温,鼻间嗅到的也都是对方的气息——“嗯。”陆云泽轻轻地应了一声,又和他吻到了一起。
贺邵承还一点都不困。
他亲吻着自己的么儿,或许是因为刚才已经得到了更亲密的,此刻也没有多么深吻,只是很轻柔地在那软唇上碰一碰,再碰一碰,就像他们刚刚学会接吻时那样。被这样啄着,陆云泽也很快就撑不住了,最终垂下了眼帘,呼吸也逐渐绵长。
他就这样睡在了贺邵承的怀里,都忘记了自己还正被亲吻着。
黑暗之中,一抹笑意在贺邵承的唇角扬起。
他们每一次都是这样,田地累坏了,犁地的牛倒是精神奕奕,还能再去外面跑个十圈。不过此时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好做,明天还得早点起来,收拾收拾回到县城去,因此贺邵承也跟着闭上了眼睛。他的胳膊给么儿枕着,彼此的手还握在一起。他把戒指戴在了右手上,而陆云泽戴的则是左手,此时刚刚好继续扣着,就像是天生如此一样。
陆云泽的平安扣也从睡衣里面滑落了出来。
他在脑海里回味着今天一整天的经历,从后院时那句提议结婚开始,再到新房里,他凝视着么儿喝下的那碗元宵莲子汤。当然最重头的还是刚才,他把自己的么儿彻底地疼了,连手指头的指腹都疼过那种。
贺邵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陷入了沉睡。
他以为自己会一觉到天亮。
虽然回了平县,他们不能像在上海时那样方便的工作,但左右云端里还有王毅伟和李良生带着,所有的员工也都按部就班地完成公司每一个项目计划,他和么儿不在也没什么关系。他的投资也都很好,一部分资金在股市,正稳定的给他带来收益;另一部分则在各大银行的不同项目里,虽然偶尔有亏损,但综合起来每年的收入也十分可观。
一切都是那样的愉悦,生活也令他十分满意,贺邵承根本找不到任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由。
然而在他彻底入睡的瞬间,意识却是坠入了一个漫长的,漫长到让他看不见尽头的梦里——复旦大学,相辉堂。
这是1905年建立的老建筑,坐北朝南,是复旦如今依旧在使用的大礼堂之一。贺邵承身着西装,打着领带,习惯性地将自己的脊背挺直。他很高,一米八五的身高在南方人之中几乎是鹤立鸡群,而那身材又结实至极,与“瘦竹竿”这个词完全搭不到边。
他的面孔也是英俊的,鼻梁挺拔,薄唇如刀刻般唇缘清晰,眼窝更是深邃。然而偏偏,一道格外清晰的疤痕从他的发丝间穿过,一直延伸到眉心,让这张原本还算英俊过人的面孔顿时生出了无限的凶狠。
“贺总,就是这里了。”就算这个人看上去很凶,十分不好招惹,但毕竟是给他们学校捐钱的老板,行政处负责社会捐赠这一块的老师还是很客气,到了门口之后还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这次领取奖学金和助学金的同学们都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贺总,过去看看?”
这是复旦单独安排给他的学生见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