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是这么脏没法睡人,还是要重新清理一下。”平时他们家都用的是洗衣机,但贺邵承洗起东西来动作依旧利落,“你累了吗?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去我宿舍再睡一会儿。”
“啊?可以吗?”陆云泽还真的有些困,“教官会不会……”
“不会,你的床暂时也没法睡了。”贺邵承仔细嘱咐着,“去把我和你的毯子拿出来,床底下盖一层,身上盖一层,枕头也垫一垫毛巾,稍微隔开点。”
“我也不确定我那张床怎么样,可能是我皮糙肉厚。”
陆云泽点了点头。
他又和贺邵承亲了亲,接着才去拿了毯子和毛巾到隔壁屋睡觉。军训宿舍管理得严格,也看不到随意乱放的东西,所以每个宿舍基本没差。他开了一点窗户,让屋里头通风,在那里扑毛毯的时候贺邵承还进来了,帮着他点了一盘蚊香放在角落。他看着陆云泽躺到了自己床上,接着又把毛毯帮他仔细地盖好。
“睡吧。”
陆云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真的睡着了。
他是很擅长睡觉的,就没有他睡不着的时候,再做上一场梦,醒来时都已经十一点半了,在外面训练的其他同学正踏步高歌着前往食堂。贺邵承把被子,床单,床垫,枕头——陆云泽那里所有能清洗的东西,他都洗了一遍,现在正挂在阳台外伸的晾衣架上晒。铁床架子也被他好好地擦了擦,连上铺木板下面的灰尘都擦干净了,坚决不给螨虫任何滋生的机会。
陆云泽揉揉眼睛,坐起来看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疹子消退了不少。
贺邵承洗干净了自己的手,重新走到了床边,“么儿,去吃饭?”
“好的呀。”
说起来人的幸福感真的是对比出来的,平时没有对比就感觉不到。陆云泽和贺邵承走在路上,看着身边训练了一个上午的同学们如饿狼一般往食堂奔涌,心情瞬间就充满了轻松自在。中午饭依旧不怎么样,不过也还能吃,吃完了之后就又到了回宿舍休息的时候。
“你要睡一会儿了……”陆云泽小声地和他聊天,“我倒是不要歇。”
“但你的床已经被我扒干净了,现在就只有一张木板。”贺邵承神色不动,“木板上刺不少,不能躺。你来我这里。”
“可,别人会不会……”
“不会。”贺邵承摇头,“没有人会多想。”
也确实如此,他们到了宿舍,六队的其他男生只关切着陆云泽的情况,看到他床现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也十分能够理解。贺邵承顺理成章地把么儿拉回了自己房间,让他睡在床铺的里面,依旧是垫着毛毯。他们军训宿舍的床也不宽,就一米,两个男生躺在一块儿,直接肉贴着肉。
陆云泽的面孔有些泛红。
边上……都还有其他同学呢!
但贺邵承却只是抿唇微笑,在毛毯下面轻轻地拉住了么儿的手。
床单什么也洗完了,在陆云泽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下午还是一起去了活动场。教官昨天去打申请的时候好好地挨了一顿训,被领导直接安排在办公室罚站,但今天早上陆云泽螨虫过敏,他就有了由头,气势冲冲地去了领导办公室,问他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说好了洗过的被子床单还能那样脏。
这回领导就心虚了。
所以面对陆云泽这个“小白脸”,他现在还挺待见:“怎么样?不痒了吧?”
“嗯,不痒了,就是疹子估计还要点时间才能退。”
陆云泽笑了笑,让教官发现这小白脸长得还真不错,戴个假发估计就是姑娘了,“那行,你们玩去吧,就那个高空跳跃的器材小心点,记得戴上安全绳。”
其他同学已经玩了一个上午了,但这边器材太多,目前他们也才玩了一半。看到贺邵承来了,原本在那儿排队的人都自动让开:“承哥,你要上哪个?”
“嗯?你们玩,我不用。”贺邵承摇了摇头。
陆云泽对不少特别高空的项目也没什么兴趣,就只是拉着贺邵承过去爬了一遍绳网。
绳网看着容易,但一脚踩上去才发现根本稳不住,每一步往上都会很累。他出了一身的汗,然而心情却是好的,觉得天空中刺眼的太阳都没那么讨厌了。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都在搞器材,差不多到下午四点,不少人就坐了下来,围着教官开始聊天。教官今天闲着也挺舒服,就给他们开始讲这边的故事。
“看到没?那个骑着三轮车送菜的老头。”他指了指远处,“你们猜他过去是干什么的?”
“运输工?”
“屁,人家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下来的老兵,立了一等功!”他也是个年轻小伙子,说起这种故事,仿佛里面的主角就是自己,“一个山头,为了不让敌人占了,所有人都牺牲了,就他活了下来。回来之后那是表彰宣传一个不少,组织问他还有什么想要的,他说他想要个媳妇。”
说到姑娘的事儿,大家也就来兴趣了,认认真真地在边上听。
“嘿,当时他还去好多大学里演讲,终于看中一个漂亮的。组织去做了工作,就给撮合成了!看看人家,现在一把年纪退休的时候了,还自愿过来给你们这群小子送菜呢,你们明天训练给我精神点,知道没?”
“知道了!!”六队的小伙子们都大笑了起来。
军训的第二天就彻彻底底玩了一场,他们现在和教官的关系那叫一个好,教官也终于觉得自己昨天挨得那一顿训值了。太阳很晒,但所有人都穿着迷彩服,戴着帽子,陆云泽的面孔也没被晒伤,就是后颈那儿有点发红。他和贺邵承今天学聪明了,吃完饭后直接先去冲澡。不过就算这会儿位置大把大把地空着,他也还是被对方拉进了末尾的隔间里。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陆云泽的面孔都泛着红。
他上了楼,回了自己宿舍,打算去阳台那儿把床垫、床单、被子什么收回来,结果发现床垫和被子也就只干了半边,没晒到太阳的那一侧依旧是潮的。虽然不讲究点也能垫,反正他今晚肯定是只盖自己的小毛毯了,但摸着那潮潮的手感,他还是有些纠结。
“被子干了吗?”贺邵承在自己宿舍放好了东西,立刻就进了么儿这边,还和历史系的兄弟们打了个招呼。
“还有点潮。”陆云泽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事,被子叠起来收着,床垫就把潮的那一面向下盖吧……”
薄薄的床单和枕套倒是都干了,现在拿起来嗅嗅,还有一股肥皂的清香。
但贺邵承却是皱了皱眉。
他先按住了么儿收被子的动作,让他等一等,自己则跑去了外面。陆云泽有些懵,扭着头就看见一个跑出去的背影,连他们宿舍其他小伙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贺邵承让他等,他也就停下了动作,回了卧室里,从柜子中拿了一大包鸡翅根出来。
“哇靠!!!这是什么?这是小鸡腿!”
“来,喊一声泽哥就给你们。”陆云泽笑了,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泽哥——亲爱的泽哥——”这种密封包装的肉可是个宝贝东西,楼下虽然有小卖部,但那小卖部里也就饼干、面包、水这种东西,唯一能买到的荤就是火腿肠。一个宿舍六个人,六个小鸡翅还在陆云泽可接受的范围内。他们坐在一块儿啃翅根,有几个男生已经要把骨头都啃下去了——贺邵承喘息着回来了。
看到坐在一起吃鸡翅根的众人,他还顿了顿,默默地把目光落在了陆云泽身上。陆云泽莫名地有点心虚,感觉像是被抓到吃独食了一样——不对,他只是和舍友分享一下零食,又不是背着贺邵承吃东西。
“今晚你去我那边睡。”贺邵承当然不可能在意几个翅根,只是又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走到他面前把那张申请单给他看,“我和教官打过报告了,你这边的床没法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