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别走!”女孩顾盼流波,眼睛就像会说话那样灵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请你吃饭呀!”
见白景行还不理她,她接着说:“跑了一路,你肚子不饿,我还饿呢。”
白景行想反唇相讥,说我饿我自己会去买东西吃,用不着你管,然而转念一想,他现在身无分文,哪还有钱?目光便不由一滞,脚步也缓了下来。
廖冰露抓住机会,笑嘻嘻地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反方向上带:“而且你也走岔啦,出去的路不在那边,在这边!就当我谢过壮士了,陪我去吃个饭嘛。先说好,你是攻击类型的玩家吧,我没什么本事,万一那群人再找来了,还得麻烦你再帮我呢。”
白景行略微消了气,他冷冷道:“没什么本事,还敢惹别人追着打。”
“那有什么办法?”廖冰露说,“我是单一辅助型的玩家啊,手无缚鸡之力的。不过,也没规矩说辅助型的玩家就不能拿好东西了啊。”
她笑着道:“所以我以后的心愿就是,加入一个超级大、超级大,甚至大过天下之火的团队,然后去给最强的战斗力做辅助!这样的话,我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厉害的辅助型玩家,谁敢不紧着好东西给我用?”
白景行心头微动。
女孩的眼神真是明亮,专攻辅助的玩家其实在新星之城并不吃香,甚至可以说是不合时宜的。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心里也怀着问鼎天下的梦想么?
自这天起,他们结识了彼此。
很久很久之后,白景行才知道那个包裹为什么会砸中他,廖冰露拥有化雾的能力,一个人就有本事从一群人手底下脱身。只是那天她看见了屋檐底下站着的自己,眼神死寂,挂着满身的汤汤水水,头顶一个体力快要耗尽的红条。
于是她扬手一扔,喊了一声接着,又不容置喙地带他奔逃在窄窄的纷杂小巷,然后对他说,你帮了我的忙,不如我请你吃个饭吧?
“因为你那时候确实败犬,”再提起这件事,廖冰露轻描淡写地说,“我可是要当天下第一的女人,要是未来的上司饿晕在街边,满脸都是菜叶子,那岂不是连着我的脸一块丢?”
她一直是这样最不动声色,也最妥帖温柔的女孩。之所以说与她相遇那天是白景行一生中的最低谷,因为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向上。他找到了前行的方向,就算来不及做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那做一个优秀的团长呢?
他带着最锋利的弓和箭,她就做遮掩箭尖光辉的浓雾。得到无知之幕时,廖冰露毅然选择将这件特殊的防具完全融合进自己的玩家数据,以此来发挥它的最大功效,即使这样做了之后,她便再也无法使用任何等级超过A级的其余道具。她说正因为自己要成为谁也不能超越的第一人,所以才必须舍弃某些东西,世上哪有鱼和熊掌兼得的好事呢?
回忆汹涌如海潮,白景行的泪水也汹涌如海潮。现在她做到了啊,她用凡人的血肉之躯忤逆了神的命令,她从神明手中抢回了所有人,是的,没错,只有全世界最强的辅助型玩家才能做到这一点,才敢与天命相抗!
……可是醒来啊,快醒过来啊……你已经是世上最强的盾牌了,但只使用过一次就如花绽放般破碎的盾牌算什么最强呢?最强就是要一直站在山巅俯瞰人间的啊!睁开醒醒!
白景行的声带被刺青禁锢了,此刻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嘶哑而绝望的哭声,孤独回荡在地道里。
他早已做好为这场被迫参加的战争赌上性命的准备,在万军咆哮的沙场,在宏大雄伟的殿堂,人与鬼神的怒号染红苍穹,不管是射尽最后一支箭,还是流干最后一滴血,死在一起也能算作最好的结果,可是唯独不包括现在,不包括这个抱着她冰冷残缺的身体,独自嚎啕大哭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