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冷明亮的剑光又飞回伏传手里,闪烁着璀璨紫光,不带一丝血腥污秽。
伏传执剑回到谢青鹤身边,双手呈上:石精怪已伏诛,弟子缴令。
剑光倏地飞入谢青鹤双眉之间,如一道光湮入紫府。
见伏传带了些艳羡的目光望着自己,谢青鹤想了想,说:你若得闲,我教你如何炼器。只待功夫到了,慕鹤枪也能绕在指间,或是直接藏在紫府之中。
谢青鹤帮云朝炼了剑,却不肯帮伏传炼枪。自然是因为他对二人的期望截然不同。
伏传连连点头:好哇。我好喜欢。谢大师兄!我现在就有空!
谢青鹤不禁失笑:我现在却不得闲。
安慧姬的记忆生平我已粗略翻过了一遍,大概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尸身、魂魄都已不在,魔念再强,毕竟是无根衰草,很难给那石头精助力。这块石头前些年也都安分守己,没能出来作妖。听着信众的哀告开始肆意杀人,只在这三四年间。
听到这里,伏传也跟着点头:外门记录里也都不曾发现杏城有鬼神之事。几次闹安仙姑的妖,最后查实了都是凡人借着安仙姑的名义杀人害命。这石头怪动不动就把石头塞人肚子里,把人活活撑死,若是早些年爆出来,只怕咱们早就来捉它了。
这是个很典型的狼来了的故事。
杏城附近就有一个资格比较古老的修门,名叫剑湖庄,一直和寒江剑派保持着很良好的关系。
最初杏城里闹得风风雨雨的安仙姑复仇事件,就是剑湖庄弟子回杏城探亲,发现情况不对,亲也顾不上探了,即刻回禀师门。剑湖庄也马上派了人来杏城调查,没查出个所以然,便给寒江剑派写了信,请求支援。
寒江剑派出手非同凡响,很快就查出了事实。
外界愚夫愚妇还在迷信安小姐升仙之说,寒江剑派连安小姐的尸体都挖了出来。此次寒江剑派收拾残局还算利索,把搞事情的相关人等也都秘密处置了,收拾干净才回寒山复命。
哪晓得没过几年之后,就出了麻大郎家的惨事。
剑湖庄又听到了风声,感觉事情比较诡异,他们也懒得查了,直接给寒江剑派写信。
于是,寒江剑派又派了人来查。结局很悲催,又是人在搞鬼。这回寒江剑派也懒得多管闲事了,只给剑湖庄做了个简单的说明,便直接打道回府。
隔了两年之后,又有人借着安仙姑的名义搞事情。
剑湖庄又给寒江剑派写信,寒江剑派再来查案,查到真相之后,跑到剑湖庄喝了两天酒,公费旅游了一番,溜溜达达回去。
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五次!
寒江剑派倒是不辞劳苦,反正兄弟门派有事写信求援,我们就派人来看看。
到后来是剑湖庄不好意思了。一次两次就算了,三次四次五次次次都是误会。就算寒江剑派不抱怨,剑湖庄面上也挂不住。此后杏城再传什么有人被安仙姑害死了,死法无比离奇,肚子里塞满了石头剑湖庄都当笑话听。
闹到最后,石头怪真正开始做法害人的时候,反倒没有人给寒江剑派递消息了。
谢青鹤也明白伏传的心思。
外门旧秩序已经行不通了,小师弟就看中了朝廷遍布天下的龙鳞卫。
碍于谢青鹤才把李南风抓来敲打了一顿,伏传也不敢再提和朝廷合作的事。只是言为心声,他心里想着什么,说话时难免会带点出来。
这暗搓搓敲边鼓的小把戏,也是有点点可爱。谢青鹤想。
这事不好即刻决定,当然也不必要马上谈论,谢青鹤不动声色继续说魔念之事。
它在三四年前突然实力大增,是得到了另一道魔念的加持。这道魔念不仅三魂七魄齐全,还是个活生生的正常人就是咱们中午在客栈吃饭时听过那则故事的主人公,东门制酱王家的小女儿,王慧姬。
伏传不禁问道:王姑娘也叫慧姬?
谢青鹤点点头。杏城女子常以贤淑慧美为名,撞名是常事。又因女子闺名很少使用,撞就撞了,无人在意,甚至也没多少人知道。安家有慧姬,王家也有慧姬,这事并不罕见。
大师兄,我记得王姑娘还活着?伏传突然想起来。
所以,我们现在得去找一找那位王姑娘了。谢青鹤说这话也颇觉打脸。
最开始,伏传想要去城外的尼姑庵找王姑娘问问安仙姑的传说,谢青鹤就不想去找她,哪晓得兜兜转转找了半天,事情最终还得着落在王姑娘的身上。
谢青鹤有了安小姐的全部记忆,想要找王姑娘并不费力:她与石精时不时就会隔空联络,我们得紧赶一步,以免叫她走脱。
三人便直奔城外。
外界传说王姑娘是被其父送到庵堂,落发出家,王姑娘也确实住在庵堂。
不过,她堕魔之后,很快就在石头怪的帮助下霸占了整个庵堂。不肯服从她的老尼都被她和石头怪一一除去,庵堂里的是非曲折,外人很难介入,至今也没人知道曾经青灯古佛的庵堂,实际上已经成了安仙姑庙大雄宝殿里供着一块湿漉漉的河石,被尼众们偷偷地藏在了佛祖的莲花宝座里。
谢青鹤等人赶到庵堂时,天已黑透,各处关门闭户,连供奉神佛的大殿都已锁了门。
已是夜阑人静之时,尼众们做完了晚课,大多数都已经躺下睡了。
王姑娘在庵堂里有一间独有的院子,还有两个温柔貌美的小尼姑专门伺候她日常起居。谢青鹤循着安小姐的记忆,找到王姑娘的小院子,屋内没有灯火,却有很奇怪的声音悉悉索索。
谢青鹤与伏传都在院墙外止步。
屋子里没有男人。
可是,谁也不能规定,两个女人就不能做那件事。
以谢青鹤和伏传的教养,都不好意思去踢门。
就算王姑娘堕魔有罪,她房里另一位姑娘呢?里面若是个男人,那也好办了。男人岂有贞操可言?偏偏睡在王姑娘床上的是个女孩子。
云朝将他二人看了一眼,翻身上墙,隔空一脚踹开了房门。
入恁娘!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传来,没多会儿就有一个披着棉袄的光头女子出门,借着月色四下张望,目光在地上转了一圈,才想起来往墙上看,恁娘死井河里养出这么个十世不修的脏肉臭汉烂心肝,尼姑庵的大门也敢踹,恁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谢青鹤已听出这人不是王慧姬。
他唯一顾及的就是这破口大骂的女子不该受辱,既然这女子已经穿衣服出来了,谢青鹤便不再迟疑,翻身过墙登堂入室,那女子十分泼辣凶悍,抬手就要阻拦:恁还敢闯?
谢青鹤将手一甩,袖子软绵绵就似长绳,裹着那女子退避了四五步,让开了门户。
入那女子还要咒骂。
伏传紧跟上来,一指封住她的哑穴,说: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