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姜夫人一直神色从容,直到被詹玄机揪住了胳膊,才颤抖了一下。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会认罪的时候,她突然反手肘击,妄图去捶詹玄机的伤处!
不止伏传、谢青鹤提防着她,詹玄机也不是没有防备。眼见着大姑父身手利索地将小姜夫人反扣在榻上压紧,谢青鹤才想起这时代的君子都是六艺精擅的猛人,耐力可能不大好,爆发力惊人。
守在门外的府卫和詹家家将都冲了进来,三两下就押住了小姜夫人,只差拿绳子来捆。
不要冤枉了她!
陈氏这一天反反复复地替小姜夫人揪心,生怕她被别人栽赃陷害,被奴婢带污了名声。哪晓得还真的就是小姜氏从中作妖,被拆穿之后,小姜氏居然还要打詹玄机的伤处她被气坏了。
来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她带进屋内,看看她身上到底怎么了?!陈氏怒道。
小姜夫人神色冷淡地偏过头去,说:真那么想看,将我袍子撕了去。
詹玄机与陈氏都要脸面,哪可能真的当场撕小老婆的衣裳?架不住黎夫人心中愤怒。
这一天黎夫人也一直跟着担惊受怕,还从她屋里搜出那么多奇怪的东西,搞不好就真的要了她的小命,这要命的怒火哪能轻易消散?郎主夫人都很生气,小姜氏又犟嘴不驯,她气不过冲上前去,仗着有卫士按住了小姜氏,她眼疾手快把小姜氏的外袍撕了下来
小姜氏来时就只穿着薄衫,外套厚袄。屋内火盆烧得温暖如春,她就没穿外衣。
女人撕女人的衣裳,那叫一个门儿清。黎夫人伸手一撕,小姜夫人半个身子就光了,几个卫士都有些着慌,不知道眼睛往哪儿放。伏传则清楚地看见了小姜夫人背上青紫色的死血,从命门往上蔓延,蛛网似的辐射了大半个背脊,那就是很明显的咒术反噬。
伏传顺手拿了坐榻上覆膝的兽皮,迅速遮盖在小姜夫人背上。他年纪还小,做这件事也不显得对詹玄机很无礼冒犯。然而,这迅速援手的体贴与温柔,让小姜夫人也不禁回头看了他一眼。
伏传说:我年纪再小,也查不到这份上。
小姜夫人嘴角勾起一丝冷峭:如今知道了。想了想,她低头示意伏传看她的胳膊。
伏传这时候才发现,其实她的胳膊上也有很明显的乌青死血。
她此次来拜见陈氏时,故意穿了一身轻便的薄衫,寝衣袖子细窄,将胳膊遮盖得很好,哪怕近处都看不见胳膊上的异样这时候拉扯得凶蛮,袖子挂在手腕上,方才露出了她攀爬着死血的玉臂。
所以,不怪小姜夫人铤而走险。她的处境是确实很危险,很容易被拆穿。
也不是你多聪明厉害。小姜夫人仰头平视詹玄机,不过是我这边总出纰漏,叫你看出破绽罢了。女藤女萝没能顺利杀了你,妘粥又上赶着送菜,催着阿舍姐陈舍上下抄捡验看。
还有凉姑。小姜夫人目光挪到黎夫人身上,说,叫你知道,你当日随手救的女子,并未辜负你。她能为我舍命,却绝不肯为我害你。
黎夫人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什么?
我让她把那箱子东西放到你屋内藏好,待搜到我屋内火盆里的欲色盆时,我才好倒打一耙,将栽赃我的罪名推到你身上。到时候使人去你屋内搜出各色法器,你要如何自辩?小姜夫人说。
黎夫人气坏了:你还敢说出来?你我姐妹多年,我连郎主都让给你睡,你就这么对我?!
陈氏脸都青了。
小姜夫人压根儿不为所动,自顾自地说:我只好自己去把东西藏到你屋内。她非要与我作对,想要保护你,我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把她杀了。
黎夫人愣住了。
反倒是陈氏听得愣了片刻,反手一巴掌拍在她脸上,训斥道:无耻贱妇!你很得意么?!
贱妇?世上倒有不下贱的妇人么?陈舍你是相州陈阀千金,为了替父亲收拢詹家麒麟,不也要一碗一碗喝不知是加了马粪还是牛尿的汤药,听神婆指点旦夕磕千百个响头,只为了替你丈夫诞下一个孩子?黎飞星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与人做妾,当牛做马,不就是为了换那八百金的卖身钱么?至于我我也生来就下贱,草芥一般的玩意儿,随手宰割的牺牲小姜夫人说笑着掉下一滴眼泪,也是呀,我卖得下贱,阿舍姐姐卖得高贵我便是贱妇,阿舍姐姐是贵妇。
陈氏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排揎,偏偏还说中了她无子的痛处,她愣愣地没吭气。
黎夫人不服气:你又胡说。你本就是个奸细,且不能与我们做一家人。
一家人?黎飞星,你可真会做梦。就因为我姓姜,我与府上的姜夫人是同族姐妹,今日这事差一点就查不下去了。你能活命,赶快去给小郎君磕头!若非他坚持查清此事,绝不要冤枉无辜,詹仇早就拿绳子去勒死你了你那郎主倒是心疼你,要给你留一个全尸。小姜夫人冷笑道。
这番话说得黎夫人很惊讶,不可置信地去看詹玄机。
谢青鹤也非常惊异。
詹玄机吩咐这件事的时候,小姜夫人和伏传都在院子里,詹玄机的声音也不很大。
小姜夫人居然全都听见了?
那你应该知道,很早以前,我就怀疑你了。谢青鹤说。
小姜夫人不置可否。
你是无计可施,还是在等什么?谢青鹤问。
小姜夫人反问道:小郎君又在等什么?
我在等你的同伙,等他们倾巢而出,将他们一网打尽。谢青鹤说。
小姜夫人微微一笑,说:好巧。我也是。
陈氏很受惊,也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胆怯,小声问詹玄机:咱们受她算计了么?她毕竟是相州陈氏之女,很关心陈家的势力是否受损,只怕自家吃了亏。
詹玄机摇摇头,说:她虽受命为间,只怕也不是出于本心,怨愤极大。所以,小姜夫人才会说自己命如草芥,身如牺牲,她已失风,就等着干草铺子那一条线的奸细与她一起覆灭。
陈氏更惊讶了:干草铺子的人不是都死了吗?还有哪里倾巢而出、一网打尽啊?
詹玄机张了张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想了半天,摸了摸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陈氏马上就不计较别的事了,连忙招呼下人:快,给郎主送止疼药来!
第214章 大争(26)
谢青鹤离开之时,向詹玄机求情:还请姑父勿要株连过多。
陈氏从头到尾就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总觉得家里还有纰漏没堵上,十二万分的不想让伏传离去。她也不留谢青鹤,只管蹲身搂住伏传,好声好气地商量:要么隽儿在姑母家住上两日?
伏传回头看了一眼,大师兄还在跟姑父说话,没空来救他,只好硬着头皮安慰陈氏:姑母,家中上下都看过了,没什么纰漏之处,姑母放心。日后再有什么牵扯不清的鬼神之事,打发人到府上找儿就是儿马上就来。
姑母知道你是个乖乖,可,乖儿。陈氏扶着他的肩膀,为难地说,难免再有凉姑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