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只是用手在他背脊上轻抚,默默享受着此时的相处。
伏传被他摸得懒洋洋地说不出的惬意,也不想闭眼睡觉,就勾住他胸前的衣带,翻来翻去玩儿。
两人安安静静地待了许久,谢青鹤才轻声说:非要给你寻个父慈母爱的来处,是我的执念,我的狂妄,给你惹出这么多麻烦。小师弟,我知错了,你不要与我计较。若是为你做些什么就能赔罪,你只管告诉我我只怕不管做些什么,都不能使你释怀。
伏传被他搂在怀里,凑近耳畔切切说了这两句话,拼命眨了眨眼睛,泪水还是流出来了。
谢青鹤看见他的眼泪都懵了,一边用手给他擦,又将他搂进怀里,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师弟,我凡事都想得仔细,唯独你这件事上,我太狂妄了。不是不叫你哭,你哭吧,伤心就哭一会儿,是师哥不好,师哥对不起你
谢青鹤正低声赔罪,感觉到怀里的小师弟不安分,非要从他怀里□□,他也有些难受。
这件事对小师弟的伤害这么大,小师弟都不肯腻在我的怀里撒娇了么?谢青鹤勉强用力按住了伏传一次,等伏传再次挣扎时,他也眨了眨眼,让小师弟从怀里离开。
这是伏传第一次从他怀里挣扎开。谢青鹤觉得这滋味非常难受。
正在独自消遣这份难过时,挣扎开的伏传拿袖子擦了擦脸,居然又往上一点儿搂住了他的脖子,粉嘟嘟仿佛还带了点奶香的脸颊蹭着他的脖颈,小声说:大师兄,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你这样我心慌又难受你对我说知错,你还要给我赔罪,我就替你委屈得想哭
谢青鹤正在难受,被他主动抱了一下就纾解了不少,再听小师弟解释,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以为伏传是为这辈子糟心的父母流泪,哪晓得小师弟的眼泪是被自己说出来的?
我听不得这个。伏传又抹眼泪,对谢青鹤有了几分怪罪,若是师父对大师兄说知错,要给大师兄赔罪,大师兄心里不难过么?为什么就要对我这么说?
谢青鹤哑然无语,半晌才说:师父是不会对我说这些话,可我敢给师父喝甜浆,你敢么?
伏传听不懂,将脸抬起来一点儿,好奇地看着他:什么甜浆?
你忘记了。谢青鹤记性极好,入魔无数次都记得现世里的一切,伏传却没有他这样绝不混淆的知觉,有过入魔的数十年经历,之前很多事他都记不清了,我与你回山时,曾给师父冻了一杯甜梨浆,你还告诉我,师父不吃甜。
伏传这才想起旧事,傻傻地说:对。你给师父喝了甜梨浆,师父还把你给他的杯子放在茶桌深处,深怕被人碰着,不小心就摔坏了他不生气,还把杯子收藏起来了。
师父不对我赔罪,因为我生气了会叫他知道。你生气了会怪罪我么?谢青鹤问。
伏传想了想,说:可我没有生气啊。
谢青鹤轻轻摩挲他的后颈,无奈地笑了笑。
伏传还挺伤心,小胳膊搂住他,眼眶有些湿润:我生气了也会发脾气的。我也砸过大师兄的东西,对大师兄顶嘴。平时我没有生气的时候,大师兄就不能对我说这句话。
他越往深里想,越觉得生气:我生气的时候,大师兄也没有这么让着我啊。那时候我跪着求大师兄饶了我,大师兄还说,活该你被我抓住了小辫子,就是故意叫你搬下山去那时候也没让着我一点点。
谢青鹤看着他还有点肿的小胖手捏着指头,搭着小师弟委屈的奶音,莫名有点想笑。
对不起么。谢青鹤不想跟小师弟讲道理,他就想宠一宠小师弟。
气得伏传瞪着他:说了不许赔罪。
谢青鹤捏住他的胖手,笑道: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我除了想咬一咬你的小脸蛋,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小师弟,你该照一照镜子。你这个小模样师哥只想一辈子哄着你,宠着你,若是说心悦你,心爱你,实在
伏传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我不是让你说甜话。你怎么老觉得我那样。
小师弟不许赔罪,不许说对不起,谢青鹤就摸摸他的脸蛋,亲了亲他。
两人亲来亲去,年纪都挺小,谁也没有绮念春思。谢青鹤依然很挂念小师弟对此世父母的想法,伏传与他太过熟悉默契,见他眼神微沉,就知道他心里放不下,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说清楚。
此前我也没有想过这事。伏传依然挨在谢青鹤怀里,大师兄想知道,我就现想一想。
谢青鹤低头亲他:乖。
伏传真就在慢慢地考虑,他捏着谢青鹤的大拇指,无意识地晃了十七八下,才慢慢地说:我曾对大师兄说过,不想再入世,与人亲爱,受死别之苦。以我想来,就是值得,或是不值得。
陈隽这个身份原本该是很好很好的。是我不曾伪装做作,才失去了陈纪的喜爱,耽误了陈隽原本的命数。我唯一有些后悔的是,因为我的缘故,把阿母和他的一段姻缘彻底毁了。阿母原本应该有许多孩子,也能与陈纪琴瑟和谐,相伴一生。伏传低声说。
谢青鹤否认道:常夫人与他有三个孩子,其余都是妾室所生,陈纪晚年宠爱婢妾。
当然,父亲宠爱妾室,也不妨碍陈隽得到了父慈母爱的一生。
伏传最纠结的一点,就是他的存在打破了常夫人原有的生活轨迹。
他也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纪原本就是这么癫狂的脾性,可他总觉得这件事是他做得不好,他没有做一个让父亲疼爱的儿子,反而挑起了常夫人与陈纪的夫妻矛盾。
现在谢青鹤告诉他,原本陈纪和常夫人也没有和美一生,常夫人还是因年老色衰失爱,他突然就没有那么为常夫人难过了真正的心爱,怎么会在年老色衰下黯然失色?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伏传说。
从阿母的肚子里出来,接受她的呵护与喜爱,与她有一世母子之情哪怕是要与她死别,也是很值得的。大师兄,今日在家里洗澡,你也感觉到了吧?她心爱我,她的仆妇都围着我,哪怕大兄是更尊贵的小郎君,是相州未来的主人,她也只看重我。伏传说这话的时候思绪飘得有些远,若是阿娘活着,她也会这么爱我的。
我一点儿都不后悔。伏传肯定地说。
谢青鹤听得出他说真话还是在撒谎,听见小师弟斩钉截铁一句不悔,他这颗心才彻底放下。
自打知道陈纪对小师弟不阴不阳、毫不爱惜之后,谢青鹤就一直忐忑不安。他总觉得自己做错了,是他蛮横地将小师弟塞进了常夫人的怀抱,会给小师弟带去永世不解的创痛。
谢青鹤把小师弟的胳膊塞进被子:不后悔就好。睡吧。
大师兄,你是不是觉得心惊后悔?伏传问。
谢青鹤没有说话。
你在害怕。你想,幸亏品性出了差错的人是陈纪,不是与我亲近的阿母。如果阿母当真一剑刺死了孕妇,我是不是就会很伤心?伏传问。
是。我很后怕。我不止担心常夫人,我也担心陈起。谢青鹤说。
我也担心过阿母是不是真的会杀孕妇。可她并没有杀。我与她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我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出身,不知道她在闺中养成了什么样的脾性,她遇事会有什么反应现在,我知道了。大师兄,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结识的每一个人都妥帖安稳,你给了我一个阿母,不必保证她永远慈爱、永远正确。不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这都不是你的错,我自己也是同意的。伏传说。
至于,阿父。伏传低下头,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我不会为他伤心的。
谢青鹤轻轻抵着他的额头,说:当初送你回寒山,师父也想叫你拜在我的门下。
伏传在他胸前拱了拱,嘀咕道:我如今是道侣。不等谢青鹤再说什么,他低着头伸手去摸谢青鹤的脸颊,也不肯抬头,就小声叨叨,你现在这个样子也骗我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