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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56)(1 / 2)

蒋二娘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就坐在他身边,喂他一口一口把包子吃了。

还吃吗?我再给你拿一个。蒋二娘问。

谢青鹤摇头道:我这弄好了再吃。二姐姐,茶。

蒋二娘知道他讲究颇多,先端了一杯温茶汤服侍他漱口,再送热茶过来让他饮用。他与蒋二娘在一起过的苦日子最多,没有奴婢帮手的时候,蒋二娘做家务,谢青鹤干粗活,称得上彼此体贴。

到了现在,蒋二娘照顾谢青鹤比较细致,谢青鹤也不会特别推拒。

见蒋幼娘欲言又止,谢青鹤安慰道:外人才讲客气礼数,自家人不讲虚数。铺子忙不过来就紧着铺子的事,弟弟在家也不会飞了。二姐姐是忙人,三姐姐是闲人,忙人不要与闲人置气。

蒋二娘被说得莞尔一笑,说:我与她置什么气?就是怕你生气了,觉得我慢待了你。

谢青鹤摇头道:一家人不讲那些虚数。

蒋二娘方才高兴起来,说:今晚我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谢青鹤知道她有一腔柔情无法释放,也没有阻止她疼爱弟弟,反而随口点了几个菜。蒋二娘马上就有了一种非常强烈的被弟弟需要的满足感,乐呵呵地出门去了厨房。

谢青鹤思前想后,还是趿着鞋子去书房,也不说话,就靠在门前,盯着蒋幼娘。

蒋幼娘被他盯得坐在席上连笔都拿不稳了,没好气地说:我错了,我错了,我闭嘴!

谢青鹤方才缓缓走进门,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冬瓜糖,塞进蒋幼娘嘴里。

蒋幼娘哭笑不得。

谢青鹤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背身走得远了,蒋幼娘嚼着嘴里的糖,有点甜。

谢青鹤在庄园谋了一份教职,每年三、四、五月,隔日在庄园授课半日。

等他在家安顿几日,在庄园熟悉好情况,正是开课时,已经是三月中旬。春暖花开,风气正好。他上课什么都教,四书五经,天文地理。有不少学生是冲着制文来学,问他为何不教制文。

谢青鹤好笑地说:下一科尚在两年之后,着什么急呢?

有学生怀疑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庄彤考中状元跟他没什么关系。也有学生怀疑他是心胸狭隘,不肯将制文之法公开传授。一时间议论纷纷。

作为谢青鹤的迷弟之一,刘钦对此非常生气,天天都在抓着背后说小话的学生打手板。

谢青鹤不得不请他吃酒,劝他不必在意:师徒之间讲究缘分。我在庄园授课有教无类,他们愿意来学是好,不愿来学我也少费些心思。刘先生何必大动肝火,平白气坏了自己。

刘钦吃着谢青鹤的宴请,听着市妓唱的靡靡之音,嘿了一声,说:不瞒你说,我是恨他们有眼无珠。做人学生的挨几下手板有什么打紧?谁人读书不挨手板?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有眼无珠的蠢货,错过了蒋先生你的课,那才是最大的惩罚。

谢青鹤难得被噎了一回,失笑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顿酒吃过之后,刘钦就不追着说小话的学生打手板了。

谢青鹤的课堂是完全放养的状态,学生爱来就来,不爱来他也从来不点名过问。学生少就在小轩里上课,学生多了坐不下,趁着春色好,还带着学生们去花园里随意歪着上课。

只有一条规矩,他在庄园的时候才是先生,任谁来求教都有问必答。

一旦离了庄园,他就不负责任何学生的问课求教。

到五月底,谢青鹤就准备结课。好几个一直跟着他读书的学生都念念不舍,说要去庄老先生处请愿,要庄园多聘蒋先生一些时间,不能因为蒋先生年纪小,没有功名,就看轻了他。

谢青鹤被这批铁憨憨学生弄得哭笑不得,说:倒不是庄老先生不聘我。是我自己不愿。

学生们只是不信。

趁着谢青鹤休课的日子,好几个学生联袂前往庄老先生堂上,跪地哀求,要求留下蒋先生。

庄老先生:

你们若能说服蒋先生留在庄园授课,蒋先生的束脩好说,连带着你们的束脩老夫也给一起免了,日后你们上京赶考的盘缠,老夫也一起赠了。庄老先生气哼哼地说。

这几个学生倒也不敢怀疑庄老先生撒谎,出来时各个都很晕,原来真的是蒋先生不肯多留?

次日,谢青鹤到庄园上课,几个学生又问他为何不肯继续授课。

六月天气就热了。谢青鹤说得理直气壮,好女不穿嫁时衣,好汉不挣六月钱。

有学生弱弱地纠正:先生,那句俗话是,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分家饭。倒也不曾听过好汉不挣六月钱的说法。

那你今日听过了?谢青鹤打了个哈哈,不要跟我学。你们都是要应举的士子,来日朝廷的栋梁,天下生民百姓的希望。我么,山野闲人,醉老林泉,过得闲散些,不要学我,太不上进。

话都给他说完了,他非要在家避暑当咸鱼,当学生的还敢训斥老师不勤恳努力不成?

到六月初,谢青鹤果然就歇了庄园的课业,蹲在家里避暑。

这时候与谭长老约定的时间也到了,鲜于鱼如期而至。

舒景作为家中的壮劳力,谢青鹤在家期间,他在铺上和家里常来常往。鲜于鱼来了之后,舒景就避在铺子里不出来,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几次,鲜于鱼对此一无所觉他甚至都不知道家里有舒景这么个人蒋二娘和蒋幼娘都看出了端倪。

这事情是谢青鹤默许的,蒋二娘和蒋幼娘都知道不能声张。

但是,这件事这么奇怪,蒋幼娘暗自纳闷,蒋二娘就忍不住要审问舒景了。

以舒景的手段,把蒋二娘哄过去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月下找了个清冷的角度跪下,半张俊颜藏在阴影之中,隐露悲伤难说的表情。一个字没说,蒋二娘马上心软:你有难言之隐,弟也知道这件事吧?那我就不问了。

舒景很轻易就哄住了蒋二娘,夜里躺在床上闭上眼,久难成眠。

鲜于鱼不是第一次来羊亭县,在谢青鹤的默许下,他也安安稳稳地躲到了今天。直到今天蒋二娘逼问此事,他才突然惊觉,这个曾经被他认为最完美的栖身之处,其实早就不安全了。

舒景想逃。

他还记得,主人嫌他惹事,很早就不想要他了。是他苦苦哀求软磨硬泡,用了一条腿做代价,才勉强留了下来。如今虽赚回了自己这条腿,舒景还是觉得,如果他要逃走,主人应该不会追?

可是,劫后余生之人,罪籍奴隶之身,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过往的记忆如鬼影般侵袭而至,舒景坐了起来,借着月色看向自己的双手,恍惚间都是鲜血。

活着。

本就是为了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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