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伏传与晏少英还没有上来。
上官时宜与谢青鹤的作息都非常规律,这时候早已经过了午饭的时候,吃着茶点垫着而已。
这会儿两人事也说了,功法都改好了,那两个小子还没有上来,听着上官时宜肚子咕咕叫,谢青鹤也有些生气了:我服侍师父先吃饭吧。不等了!不懂规矩的两个坏小子。
叫人去看看,是不是有事绊住了?上官时宜居然很慈爱地给了伏传这个体面。
原因很简单,谢青鹤宠爱伏传。
若是伏传独自一人也罢了,师父和大师兄没必要等他吃饭。这不是晏少英也在么?这样的场合,若是扫了伏传的面子,谢青鹤必然会不痛快。一顿饭而已,惹了大徒弟不痛快,又是何必?
在寒山生活,有靠山与没有靠山的日子,待遇截然不同。
谢青鹤果然就是打个嘴炮,先拉了一盘子点心送到师父面前,马上就去门外吩咐找伏传。
没多会儿,门外执役的外门弟子跑了回来,似是努力憋着笑。
谢青鹤皱眉道:你笑什么?
他将脸放下来,执役弟子瞬间就不敢笑了,屈膝跪下,回禀道:回掌门大师兄,伏小师兄和晏少侠就在谒仙亭,晏少侠说是腿抽筋,得等一会儿才能上来。
谢青鹤倒不觉得有什么可笑之处。
上官时宜威名在外,多少四五十岁的老者来飞仙草庐拜见时,也会紧张得不会走路,说话磕巴,有些人紧张了还会胡说八道,对着上官时宜喊你老哥之类的蠢话。
上官时宜早就习惯了,因为懒得见蠢人,这几十年都基本上不再见外人。
若是普通拜见,晏少英紧张归紧张,估计也不会害怕。这会儿要跟伏传一起说结侣的事,害怕上官时宜怒极发作,再有什么奇葩反应,谢青鹤都觉得不奇怪。
想到这里,谢青鹤将阔袖束于肘后,屐齿扣地,缓步走了出去。
为了安抚紧张的两个孩子,他故意放了木屐声,极有韵律,带着安抚人心的节奏。
谒仙亭里。
晏少英与伏传正在拉扯。
你行了没有?那是我师父门前的执役,这都几点了我大师兄都该喝饭后茶了!伏传不断把袖子甩开,试图把坐在亭子里不断刨他袖子的晏少英露出来,干什么呀!
我不行,我害怕,我脚脖子抽筋!晏少英声音小而焦虑地反驳。
就在此时,一阵非常有韵律的木屐扣地声传来。
我大师兄来了。伏传气得转身揪住晏少英的领子,你不怕死就好好儿给我弄对了,这档口给我大师兄拆穿了,你信不信只能横着下寒山!放在木盒子里那种!
不是,那我怎么办?晏少英紧张得面皮绷紧,伏继圣,我想出恭!
你怕个什么劲儿啊,我大师兄还能把你吃了?伏传不敢大声。大师兄耳力好,稍微大声一点儿,说不得就被大师兄听见了。他盯着突然掉链子的晏少英,恨得咬牙切齿。
晏少英紧张归紧张,抬杠还是一流:不是把我装木盒子横着运下山吗?哎哟,我真的不行,我要出恭,我都要尿出来了
懒驴上磨屎尿多,你说你有点什么用?伏传也很生气。
他俩关系是真的非常亲近,说话非常随意,不似人前还要装几分样子。
你先让我出恭!晏少英转身就想跑。
这会儿你出什么我大师兄他马上你听听!伏传指着木屐声渐行渐近的方向。
晏少英焦虑地抬起头,恰好看见谢青鹤的身影从飞仙草庐那边转了出来,他脑子里就像炸开了七八十根爆竹,一边想着完了要被拆穿了,一边想着绝对不能被拆穿,似乎还有自己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棺材里被抬下山的画面
大师伏传一句话没说完,被身边的晏少英拉住,然后就被嘴对嘴亲了一口。
他震惊又生气地盯着晏少英:你干什么?
晏少英一张脸嗖地赤红,低着头,躲在了他的背后。
远处。
谢青鹤看着亭子里两个年轻人亲吻,进退两难。
往前走吧,非礼勿视。
往回走?
谢青鹤只能往回走。
没多会儿,伏传与晏少英就跟着走了上来。
伏传脸颊微微有些红,手足无措地跟在谢青鹤身边:大师兄,我刚才这话说得就非常艰难。晏少英则小媳妇似的低头跟在他身边,牵着他的袖子,脸都彻底看不见了。
谢青鹤只能安慰道:没事,没看见。
回飞仙草庐的路上,谢青鹤还得哄一哄晏少英:许久不见小朋友了,你师父师姐可好?
晏少英就羞答答地与他寒暄了几句,无非是师父好,师姐也好,大家都很好。因为伏小师兄帮忙,现在紫竹山庄日子好过了许多,大家都很喜欢伏小师兄。
看着他小鸟依人把自己当挡箭牌的模样,伏传恨不得掐死他。你故意拆台吧?
偏偏谢青鹤不觉得很奇怪。
世俗富贵人家也有豢养男妾嫖男妓的风俗,可男男相恋一直都是不为世道所容的恶事,原因很简单,男子不能孕子,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修家结侣更是与情爱无关,择侣多半是襄助修行。
也就是谢青鹤自己曾有见不得光的秘事,才会对此如此宽容。
但,总体来说,男子之间,总是很艰难的。晏少英担心害怕,完全可以理解。
好不容易到了飞仙草庐,谢青鹤先一步进门,才往前两步,就看见上官时宜动了动肩膀,似乎想要动手接住什么,下一秒,噗叽一声
谢青鹤回头。
晏少英进门时绊在了门槛上,他还拽着伏传的衣角,摔倒时带着伏传一起往下。
好在伏传下盘稳,不仅没被他带摔下去,还把他接在了怀里。这就是上官时宜动了动肩膀,却没有真正出手的原因。伏传已经把晏少英接住了。
可是。
伏传接住了晏少英,晏少英却把伏传的衣摆撕了下来。
他有些讪讪地拿起那片衣角,看着伏传是真的很抱歉:这可对不住了见伏传额上青筋鼓了一下,他马上补了一句,相公。
上官时宜很和蔼地说:我柜子里有新道袍,去取来换上吧。
谢青鹤提前来打过招呼,上官时宜私底下也发过牢骚了,这会儿态度非常慈爱。
伏传先带着晏少英去给上官时宜磕头。
他每个月都会给上官时宜写信,但不是每次都要寄出去。前期跟谢青鹤闹别扭的时候,就把信攒着,后来与谢青鹤讲和了,就托云朝把信带回寒山。
他给上官时宜写信,主要是请安,偶尔说些自己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写信请安,若非有事吩咐,上官时宜一般是不会给他回信的。
这会儿三年不见,上官时宜也多看了他两眼,也仅限于多看两眼,丝毫没有互诉别情的意思。
拜礼结束之后,伏传去换衣服,留下晏少英一人就有些惴惴不安。
谢青鹤给他指了恭房的位置,说:那边更衣。